乐喜欢听完了前半截话,脸色便黑了下来,纵使她脾气再好,此番也有些愤恨了。
她沉默了半晌,忽然道:“那你说,现下咱们是朝西走,还是朝东?”
那语调之轻松,就仿佛前面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花街市场。
闻人秀张了张嘴,愕然不语。他原想,她若不是拍案而起,便会暴跳如雷,再不济点还会痛哭流涕。毕竟,毒药,小命,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东西。
而如今,峰回路转十八道弯,闻人秀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好比,一场精心编排筹划了很久的年度欢乐大戏,他欣喜若狂安排好了一切,搬好了小板凳昂首坐在台下,只等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盛大开演。可演是演了,演出的却是一场悲剧。
闻人秀心下一片苍凉,以手撑地,忍着剧痛坐直了身子,又四下寻摸了一圈儿,找了截木桩,凑合着靠了过去。
乐喜欢摸了摸尚残留着温热的衣襟,嘟囔道:“爱走不走,谁还稀罕了。”
木桩那厢的闻人秀,磕了磕牙,仍旧一言不发,他打定了主意,要与她保持丈遥距离。
晨光破晓,凉风习习。
闻人秀扭了扭略微不适的腰肢,似清风一般淡淡撂了一句,“上路。”
于是,乐喜欢大喇喇站了起来,抖抖自己脏了吧唧的裙子,心里直呼呜呼哀哉,她何时像如今这般邋遢狼狈过。
饶是她心眼儿再好,此番也打定了主意不理会闻人秀,摆了摆衣袖,迈开大步,抖落尘土无数,颇有幻化成雨之风采。
闻人秀不以为意,自个儿折了根小树枝,权当拐棍,荡荡然跟在了后头。
一路之上,绿草茵茵,又恰逢一处碧波小潭,清澈见底,涟漪翻翻。潭边的槐树,郁郁葱葱,枝叶婆娑,垂挂于枝头的槐花,似串串白色珍珠,点缀于青枝之间。风吹枝摇,点点槐花轻柔舒缓纷纷下落,连潭水也似被染上了沁人清香,水雾中夹杂着香味飘于鼻间久久不散。照乐喜欢的逻辑,此地甚好,又有美人相伴左右,宜养生,宜嬉戏,更宜谈情说爱。
然此时,乐喜欢却根本无心赏景,至昨晚到现在,她滴米未进,只是被哄骗着服下了一粒什么会要人小命的毒药。
一想起这茬,她忽觉肚中绞痛难安,哭丧着小脸,蹲在了路边。
闻人秀以为她又要偷懒,用树枝碰了碰她道:“快走啊!”
乐喜欢撇着嘴,神色萎靡,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呼道:“不走了,不走了,毒发了,肚子疼的要死,我就在这儿等死了,且劳烦你等我断气以后,给挖个坑埋掉,免得我做了那无人问津的孤魂野鬼!”
闻人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哪里会有什么毒发,估摸着是这贪吃鬼肚饿难耐,耍起了皇上脾气。又道,反正今日也已经走了这许久,那便歇歇脚,也寻点儿东西给自己垫垫肚子。
他左寻右盼,望向碧潭的时候,忽而一笑,慢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