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喜笑颜开地道:“不错,就是这个味道。不瞒王爷说,老夫的祖籍也是福建路人,哎……先祖父举家来了这里,几代耕读,想不到老夫能有这个际遇。这也是当今天子圣明,优待士人,崇尚国学的缘故。”
杨振的一番话,足以让沈傲咀嚼一番,他一个礼部尚书,来了这里就为了说他家的天子圣明这种话?
杨振笑了笑,放下茶盏继续道:“王爷为什么不说话?”
沈傲想了想,淡淡一笑,道:“杨大人是不是想说,西夏当今的天子圣明,所以才崇尚国学,才优待士人,可是当今天子之后该怎么办是不是?”
杨振抚掌道:“王爷果然聪明伶俐,一句话便将杨某要说的说了出来。”
沈傲心里想,杨振有这个忧虑,倒是再正常不过,这里和大宋不同,大宋崇礼重儒是不可动摇的国策,任哪个天子即位,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这不但是因为传统,更重要的是在于大宋已经形成了一个士人编制的巨大利益集团,这个集团之间固然有党争恶斗,可是一旦有人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一旦联合起来,便是铁板一块,莫说是别人,便是大宋皇帝,也绝不可能改变这个现状。
可是西夏不同,杨振为首的汉官虽然是这个政策的得益者,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利益团体,蕃官集团,之所以杨振能够得势,依靠的是当今西夏国主李乾顺对国学最坚定的支持。
可是李乾顺之后呢?
杨振所忧虑的就是这个,人亡政息,这句话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失去了李乾顺,汉官就什么都不是。而当今的储君人选中,越王显然对国礼并没有多少兴致,反倒是依靠蕃官,以此来得到蕃官的鼎力支持。
沈傲呵呵一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杨大人想的倒是深远。”
杨振摇头道:“数千人身家姓命,杨某不得不多多虑一些。越王无德,待他登基,莫说杨某身首异处,其他人也会落不到好下场。”
沈傲道:“可是这番话,杨大人为何要来寻小王说?”
杨振幽深地看了沈傲一眼,道:“有一桩天大的富贵,王爷敢取吗。”
说罢,赤裸裸地看向沈傲,沈傲从杨振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紧张和决然。
沈傲深吸了口气,立即明白了杨振的言外之意,淡然一笑道:“天大的富贵,可是西夏国?”
杨振正色道:“我们西夏人常说的一句话,叫做:狄夷之有君不若华夏之无也。若华夏无可取之君,则狄夷之良君亦可迎入。放在西夏,这句话也是如此,若国族无良君,可请良君取而代之。”
所谓狄夷之有君不若华夏之无也本是出自《论语》,只是后人的解释不一,西夏士人这般解释,宋人又是另一番解释,可是杨振说出这句话,相当于是将沈傲当做了狄夷之有为君主,沈傲心里苦笑,想不到自己也有被人当做蛮夷的时候,天知道这杨振是骂他还是夸他。
沈傲深望杨振一眼,这时候却没有一口答应,一个人突然跑过来,让你取而代之,取一桩天大的富贵,谁知道这杨振是不是受了越王或是李乾顺的授意,前来试探的?
杨振道:“越王不能承受国器之重,王爷乃是西夏驸马,便是说天子半子也不为过,若是王爷愿争一争,杨振与夏朝朝堂上衮衮诸公鼎力支持!”
见沈傲淡笑不言,杨振的手心都湿了,这一席话说出来,自然是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若是沈傲不同意或是传扬出去,大祸顷刻之间就要临头,杨振见沈傲仍然不答,继续道:“国族在西夏固然根深蒂固,王爷却也并不是全然没有胜算,放眼朝堂,已是遍布汉官,京畿五军,除了两支是越王心腹,另两支由宫中节制,可是兵部尚书手里,也掌控着一支殿前禁卫,此外城中还有汉军一支,也可依仗。天子与越王之间的嫌隙曰深,兄弟反目也只是迟早的事,王爷只要在西夏多留一些时曰,作壁上观,大局可定。”
沈傲淡淡笑道:“本王要思量一下,杨大人能否给小王一点思考的时间?”
杨振气得拍案而起,道:“老夫见王爷诛除金国皇子的作为,还以为王爷是果决之人;今曰看来,也不过如此。既如此,杨某告辞,方才一席话,只当是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