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6
苏哲翊高烧不退,却坚持不肯去医院,孟毓又拖不动他,好言相劝,苏哲翊只道,“又死不了人。”
“就你这样,还说我不会照顾自己呢?”
苏哲翊躺在床上,一只手臂枕在脑后,一只手覆在额头上,幽幽的翻了翻眼皮,瞟她一眼,淡声道:“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不能混为一谈。”
孟毓几乎被他完全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咸淡态度给气到,“男人怎么了?男人饿了不是一样要吃饭?生病了不是同样要吃药打针?痛了伤了同样可以掉眼泪!”
苏哲翊凉凉的看她一眼,忽而轻笑,揶揄她:“孟毓,你形容的那叫娘娘腔。”然后闲闲的把眼皮阖上,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累似的。
孟毓郁结,她方才摸过了,他额头滚烫滚烫的,一定是发了高烧。算了,他自己都不在意,她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随他去,死了都不关她的事。抓起包包,抬脚就走。
卧室的门哐当一声响,苏哲翊只觉得心脏突地一滞,缓缓地睁开眼皮,卧室内的窗纱方才被她打开了,明晃晃的灿烂日光照进来,屋子里每一处阴霾的角落都仿佛被点燃一簇火光,而他一颗心却冰凉如堕冰窖,死寂般的冷寒。
他下得床来,走到窗边,眯着眼睛将窗帘拉上,厚重的窗纱隔开了屋外的阳光,室内重新归于黑洞般的沉寂。
一切都没有改变。
重新躺在床上,深深浅浅的呼吸,呼吸都是滚烫的,他也没有吃药,反倒近乎自虐的享受这种头脑昏沉的感觉,仿佛只有如此,他才能够掌控住脑海里随时都可能迸发的惊人想法。那种感觉在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孟毓后,更加强烈。没错,他舍不得她,他……想要她。每一次遇见她,这种感觉都更加强烈。这惊人的想法在他脑海、心底盘旋着挥之不去,她娇俏的脸、欢快的笑几乎占据了他思维的每一处角落,一遍又一遍的叫嚣着,企图吞噬他残存不多的理智。
如果她第一次喊他卲荀时,他没有回绝,如果她拥抱他时,他没有狠心推开,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一遍又遍的问自己,可以么?他可以背弃一切的道德与责任,只要留她在身边?只要有她就好,哪怕是下地狱,也可以甘之如饴么?
每个辗转难眠的夜,他问了自己无数遍,都没有得到答案。
没错,他动心,他又矛盾。就仿佛是置身于大海之中,海面平静无波、波澜不惊,而海底深处却暗藏着波涛汹涌、动荡不安。他有太多的顾忌,苏敬东、林韵慈、米苒,这些都是他不得不考虑在内的因素。他不是吴斐然,毫无后顾之忧,只要爱了,便去爱。于苏哲翊而言,爱情如深夜里缀在东方天际的性子,璀璨夺目,他探手而出,却发现遥不可及。
头痛欲裂,胸腔积郁太多的情绪,仿佛随时都可能爆炸。
耳畔突然传来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他略感错愕,循声望去,只见方才摔门而出的孟毓又回来了。
“你没走?”他声音几乎沙哑,喉咙疼痛难耐。
孟毓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边,把厚重的窗纱给拉开,卧室内一片敞亮,孟毓拍了拍手,“你又不是小龙女,住什么古墓?”
苏哲翊撑着手肘从床上坐起来,懒洋洋的倚在床头,瞟了她一眼,又问了一遍:“你没走?刚才客厅做什么呢?”
孟毓回身,悠悠的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重新回到客厅,倒了杯温水,又依次取开退烧药、消炎药,回到卧室,递给他,“喏,吃药。”
她面无表情的望他,一副“我也不想管你死活”的表情,她的掌心摊开在他眼前,他垂眸,看到她手掌掌纹清晰的脉络,她的爱情线很长,却从中间断了一截,相书上说,这种线路,爱情多半多灾多难。他眼皮倏地跳了跳,孟毓见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药丸也不吃,抬脚上床踢了踢他,“愣什么呢,快吃药!我还忙着呢,也没工夫理你。”她是好心好意,这境况竟好像是求他吃药似的。
她的声音仿佛是一缕烟随同他的呼吸汇入了鼻腔、喉管、胸口,悄然膨胀。他抬头看她,她眉心微蹙,挺翘的鼻尖有一滴小小的汗粒,嘴唇微微嘟起,唇角稍稍向下耸撘着,很明显,她的确是在生气。是气他不顾身体还是气他对她的冷淡?然而,她始终是关心他的,否则不会出门买了药,又折回来。
他有些怔忪,她生气时,也是美的,至少在他眼里,如此。一双眼睛晶晶亮亮的,仿佛是蕴了一汪泉水。
世界仿佛都癫狂一般,否则,他不能解释,为何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会在顷刻间崩塌,被一种轻狂的、激荡的不理智的热情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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