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喜

    她们一路沿着官道而行，午饭是一个小丫头送进车里来的，纸鸢并没有胃口，便叫那个小丫头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你叫什么名字？”纸鸢打量着这个小丫头，十岁左右的样子，圆圆的脸，梳着双丫髻，穿了月白色的丝绵百褶裙，上着同色对襟滚了黑边的衫子，衫子略大，她在腰间用一条长长的白色细棉带子系了。望向她的眼神略有瑟缩，想是那日自己在院子里拿那个妈妈做筏子，吓到她了。“奴婢……奴婢叫小喜。”

    纸鸢指着车内另一边的小榻，对小喜道，“你且坐过来一些，我有话问你。”

    小喜见她言语温和，便也不那么小心翼翼的了。按着她的吩咐坐在了一边，眼睛却不时的扫向小几上的点心。纸鸢端了点心递过去，小丫头满脸惊喜，但却没有立时接过，而是抬头看向纸鸢，再一次得到确认后，才拿过去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我因近日丧母，心里苦闷，那日刚巧你们来了，便把脾气发在了那个妈妈身上。这两天想起来真是不该。也不知那个妈妈在府里时是在哪儿服侍的，我回到了府里也好有个明主告罪。”小喜的心思都在点心上，丝毫不疑其他“你说的是孙妈妈吧。她是二夫人的陪房，在府里的时候，主要是帮二夫人给各处传话的。”

    纸鸢心里道了句果然，面上却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来“这可怎么办才好，我那日并不知道她是二夫人的陪房。我这还没入府，便把二夫人的人得罪了。”小喜抬起头来，腮边还粘着点心渣子“是了是了，孙妈妈那么厉害的人，您都敢泼了一盆水去，我本来以为您是个火爆脾气的，没想到今天一看又不是。”说罢，咧了嘴笑了起来。

    纸鸢心里失笑，果然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小丫头，孙妈妈再厉害，那也只是个下人，她当主子的，泼她水又能怎样。这事就算让那位二夫人知道了，最多也只是敢在背后下绊子，却也不能明着说她不该如此。

    如若母亲没有离去，那二夫人派过来的这几个人都应该是打探虚实的好手，怎么会把这个丫头塞进来。“你们可都是二夫人亲自选来接我和母亲的吗？”纸鸢端起小几上的茶杯，细细的抿了一口，那茶杯釉质均匀，色彩分明，杯口处薄如蝉翼，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小喜仍在仔细研究那一盘子点心，想继续吃，又舍不得的样子。“府里这会正忙着呢，又要做法事，又要招待宾客的。那几个姐姐都是夫人从各处抽调出来的。我本来是二门上跑腿的小丫头，因为临出发那天，二夫人屋子里的香露姐姐突然病了，这才抓我来凑数的。”纸鸢听了，心里道了一句果然，就见小喜突然凑过来，小声的说“小姐，您那天把孙妈妈可得罪狠了，我听见那几位姐姐说，您回了府，定有苦头吃呢。这不，她们谁都不想和您走的近，就让我过来送饭了。”

    纸鸢听得一愣，没想到一盘子点心就真的把这个小丫头收买了。“那你不怕跟我走的近了，会受牵连？”纸鸢反问。“我又不是屋子里服侍的丫头，回了府我的饭食都是从大厨房领的，一个跑腿的小丫头罢了，谁会难为我。”纸鸢失笑，这个小喜，考虑利弊都是从吃的上来。遂跟她开起玩笑，“反正我一个丫头都没有，不若你今后就跟了我吧，保证你每天都能吃到点心怎么样？”小喜听了，眼睛果然亮了起来，“至少两盘点心，我才答应！”纸鸢看着她的样子，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下午的时候，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比上午快上许多，傍晚的时候终于赶到了驿站。果如小喜所言，那几个婢女和婆子，不到万不得已便不过来伺候。好在纸鸢自小习惯亲力亲为，便让她们各去休息了。纸鸢吃过晚饭，一个人在榻上思索着这几日的点点滴滴。突然间听见有人敲门，纸鸢走过去，打开门，看见门外是一位老妇。“小人是厨房帮忙的，几位姑娘没空，让小人过来收碗碟。”那老妇开口道。

    纸鸢失笑，那几个丫头是连面上的事都懒得做了。想想也是，国公府内宅的主人现在是二夫人，而自己，这个大夫人的嫡出小姐，必然是她心中的一根刺。纸鸢闪身让那妇人进来，自顾自的想起事情来。那妇人将盘碗放进篮子后，行至她身边，突然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小姐要是觉得不合口味，定要和老婆子说，不然怠慢了小姐可就不好了。”纸鸢一惊，那老婆子趁着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塞给她一小团东西过来。她不动声色的送了那个老妇人出去，关好了房门，才折身回到桌边。展开那老妇递给她的纸团，上面写着：侍卫长吴蒙是我们的人，小姐若有事可直接吩咐。纸鸢知道，这纸条定是季恒让人送来的。自己还在他们的保护中，不觉心中微安。便随手就着桌上烛火，烧了那张字条。

    接下来的几日，过来送饭的都是小喜。只要纸鸢给她点心，小喜倒是知道什么说什么。几日下来，纸鸢对府里的情况倒也了解个大概。

    一行人走了四天，便要走出清河郡了，清河郡刘郡守亲自来送，对着孙妈妈一阵恭维，听得纸鸢都跟着不自在，但孙妈妈却乐在其中，还时不时拿眼睛暼向她这边。纸鸢仍是只做看不见，头也不回的进了车里。小喜趁人不备，也跟着上了车来，笑嘻嘻的对纸鸢说“小姐，我又打听到一个消息。”纸鸢笑，把桌子上的点心递给她“还不快说。”小喜欢快的接过点心“我们马上就要走水路了。听说会坐一艘特别大的船。小姐，你坐过船吗？”小喜看着她，眼睛眨啊眨的。纸鸢摇摇头，问“之前怎么没听说要走水路？”“好像是孙妈妈收到了二夫人的信，说是要尽快赶回去，这才改走水路的。”小喜边吃点心边道。纸鸢从出生就没离开过平顶村，见过的最大的河就是村头的小溪了，这会倒也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