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什么事,对谢家的关心却一点不比对自家的少。
一言蔽之,王钟阁的心思,连每日蒙受他教诲的嫡子都摸不透。
王砚之走到房中,向王钟阁行礼,道:“父亲安好。”
“嗯。”王钟阁随口应着,眼睛正看着面前正在炉上将沸未沸的茶水,全神贯注。
王砚之在下首坐下,嗅着那一缕茶香,静待王钟阁取杯,斟茶,嗅,闻,品。一套做完后才想起他来,便又取只杯子倒上一杯茶,道:“你也尝尝。”
王砚之上前接过,凑近一嗅,那香味浓郁地带着热气扑鼻而来,较之方才空中弥漫的淡淡味道更加令人心怀舒畅。浅浅抿一口,微微的苦,回味却是极甘。王砚之举杯喝下小半盏,道:“父亲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今日突然想喝六安茶,怕他们糟蹋了这若溪水,便自己动手了。”说着,王钟阁话锋一转,道:“这几****同流尘仍有书信来往?”
“是。昨日收到韶飞的信说,今日便可到千州。”
王钟阁点点头,道:“殿上那位,这些日子来脸色可很不好啊。”说着轻笑道:“他那位千金倒能干得很,飞羽营几乎全打发出去了,却总是找不到可靠的消息。”屈指一算,道:“流尘已走了近二十日,那公主只比他晚上一天。小砚,你说她会去哪里?”
王砚之道:“儿子还是以为,这是那位的手笔。”
“这么说,是你没看见他的脸色罢了。有时朝堂之中对上他的眼神,几乎没喷出火来,大约他疑心是我们之中谁出的手了。”王钟阁摇摇头,道:“他也不想想,这节骨眼上,我们敢下这么一招么?”
王砚之蹙眉道:“韶飞亦说外面大张旗鼓,闹得沸沸扬扬……这真不是那位故布疑阵?”
“他舍不得。”王钟阁低头抿一口茶,似是想起往事,露出缅怀的神色:“他怎么舍得呢?那可是他和她的女儿。”语气中不自觉带上几分感慨与明显的暖昧,令听者心领神会。
这些旧事王砚之并未听他说过,不免好奇:“父亲,他为什么舍不得?”
王钟阁道:“上一辈的旧事,也没多大相干。”话虽如此,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谢家那个阴阳怪气故做清高的,当年若不是他闹那一出,你姑姑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了!”
这件事王砚之倒是知道的,自己的姑姑,父亲的小妹,嫁与谢朝晖两年生下谢流尘土后,便因产后体弱而亡。往日王钟阁对谢朝晖多有冷嘲热讽,王砚之只道是因着姑姑早死,对谢家不满——但思及谢朝晖自夫人去世后再未娶妻,甚至也不纳妾,他觉得谢家家主做到这份上已是极其难得,甚至暗中也想过父亲太过狷介——不想照今日听得的这句话,却似是另有隐情?
当下他还想问得更清楚些,却听王钟阁道:“此事是意外,亦是牵制的转机,那位上次向叶家动手未果,这次大约是想捡谢家来下手。虽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这事一来,他拿不准公主是否在我们手中,行事定当收敛几分,大概也会像上次一样,不了了之吧。”
王砚之收回心思,道:“儿子只盼,莫要是他故布疑阵便好。”
王钟阁失笑道:“你行事总是瞻前顾后。需知小心谨慎是好事,但若是太过。却一样是件害处。”
“……”
“流尘那孩子却又太过狂放,若你们俩能匀一匀倒好。”
王砚之道:“我已嘱咐韶飞不可大意。”
“有什么事,你都告诉他。现在虽然有转机,却仍不可大意。”
“儿子省得。”
王钟阁又道:“其实你去更妥当些。外面不知会遇上什么,你处事较流尘冷静细致,当察他所不察之处。”
这下轮到王砚之失笑了:“我可不是附马。”
“其实当初我亦有意让你尚金枝公主。”
王砚之从未料到父亲有过这番念头,不由道:“可当日您在那位面前,是说了韶飞不少好话的。”
王钟阁冷哼道:“若不是看韶飞他老子孤伶无靠的,我怎会将这高枝让与他栖?”
“可是,公主是……”
“是什么?”
“她母亲是蛮夷。”余下的话不用王砚之说,王钟阁自然明白。想起五族中一贯的门第血缘之见,王钟阁笑道:“这我倒是忘了——虽然这位金枝公主我没见过,她母亲锦贵妃当年的风华,我却还记得清清楚楚。”说着,他神色变得悠远,语气变得怀念不已:“若你也见过她,你根本不会想到什么蛮夷血缘,你只会打心中觉得,此生有幸,竟能得见如此佳人。”
王砚之看父亲一脸缅怀之色,忍不住道:“她真有那么美?”
“美倒在其次。她的气质,是谁也比不上的。我有时想,是不是楚氏人都是这样出尘脱俗,想去他们所居之地亲眼看一看。却因为后来平乱,楚氏人几乎全流落在外,便不曾起行。说来真是一桩憾事,而锦贵妃也去了这么多年,当真是天妒红颜。”
王砚之听着他的话,脑中不由自主浮现那日在茶馆中,金枝素手扶额的画面,心道,女儿如此,母亲亦当是美人。难怪父亲多年后还记忆犹新,不胜感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