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杰安急匆匆赶到御书房,草草行过礼,附在楼定石耳边低声禀报,递上一封信。
楼定石与郑传云君臣二人正一道商议事宜,见徐杰安进来,楼定石便止住话头侧耳听他禀报事务。
郑传云见徐杰安此举,偷眼看去,见楼定石已拆开那封信看起来,神色却如方才一般,并未有什么变化。他重新低下头,心中猜测这究竟是什么消息,于方才皇上吩咐下的事有无干系……他素来是个胆大果敢的人,深谙富贵险中求之理。他入仕之前便将本朝开朝来各项旨令逐条细细琢磨过,心中笃定,皇上向五族下手只是迟早的事。一旦入朝为官,不是投靠皇上,便是投靠五族。他一番思量之下,觉得五族在朝中势力不小,自己一个小地方被举荐上去的平民,与这帮贵族们大约不会有什么很愉快的合作前途。而当时楼定石登基已有十载,看他行事手段,可称贤明。自己若是亲皇派,日后或许还可列于忠臣传中,博个美名。
打定主意,他入朝后并未像旁人那样亲近五族,着意讨好,而是有意无意间露出对楼定石的敬仰忠心之意。果然,楼定石很快心领神会,在几番考较后,郑传音便俨然是亲皇派中的重要人物。十余年来,颇办过几件事,颇出过不少力,顶上乌纱亦升得颇快。
郑传音自忖经过这些年来,皇上的心思自己已能摸得十有八九的准,每道旨意下来都细细推敲,极力办得妥当。前些日子他受命于朝上弹劾淮安王,当时接到命令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那日皇上宣布由谢流尘来担这差使,他才悟到几分。然而他还是不明白,皇上究竟要借个淮安王这个骄纵的小王爷来给五族什么打击?
说起来,这几日皇上隐隐有几分烦燥,且越来越明显。朝堂之上若有人有异议,单是那威严的目光就足教人汗流浃背,就连投向叶浩然等人的目光之中,也带了不自觉的凌厉。究竟是什么事让皇上生出如此怒火?难道那边的事进行得不顺利?
对于楼定石所布下的局,郑传音只知由他吩咐自己去做的部分,其余只能靠蛛丝蚂迹悄悄猜测。他也不去刻意打听。知道得太多有时反而不是信任,而会坏事。自己只要办好交与的差使就好,其他的,心中大致有数就行。
楼定石深知郑传音为人,亦很欣赏他的识时务与一贯的事不关己不开口,早已将其视作心腹,否则徐杰安也不会当着他的面禀报事物。但楼定石仍不愿这人知道得太多,迅速看完信,便向郑传音挥手道:“方才那件事,卿且去办来。”
郑传音察言观色,躬身道:“是。皇上,请恕微臣先行告退。”
“去吧。”
“谢皇上。”
待郑传音退出书房,楼定石才向徐杰安道:“此信是直接交到你手中?”
徐杰安道:“是。郭大人着心腹快马赶入帝都,将此信交与老朴,再由老仆面呈与陛下。”
楼定石暗自沉吟,半晌,又听徐杰安道:“陛下,那人还等着陛下旨意。若是久了,恐有不便……”
他挥挥手,徐杰安便识趣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楼定石亦知此事当要速决,而依预定的局势,是毫无疑问的,该着郭旗即刻由宁州赶到千州,安排下一场局。
但这是预定计划。刻下虽然一切如预想般进行,却有一件事是脱节的。正是这件事,让楼定石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他闭上双眼,耳边又响起连日来林江每日两次的奏报。
“启禀皇上,已入宁州地界,已令诸人加紧察访。”
“回皇上,尚未有公主下落。”
“请皇上恕微臣无能。”
…………
眼前又浮现灵儿满面通红,声音几乎细不可闻:“父皇,儿臣……儿臣中意的是……是谢家公子。”
还有敛愁而笑的:“儿臣很好,父皇莫要再挂心。”
以及从未有过的渴望,搂住自己撒娇的:“父皇~~您便准了儿臣走这一遭吧!”
…………
楼定石睁开眼睛,沉声道:“你着那人回去告诉郭旗,着他依计到千州,继续行事!”说罢便转过身去。
徐杰安低声应道:“是。”心中一凛,不敢再看楼定石脸色,躬身退出房外依言行事。
楼定石独自立在书房中,不知不觉间,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之中。他却如毫无痛觉一般,越握越紧。
良久,他闭上眼,掩去痛苦之色,轻声道:“阿锦……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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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砚之走到父亲院子外,问过门前小厮,知父亲今日已经回来,便向父亲屋中走去。
王钟阁虽是侍妾成群,却喜一人独寝,并立下规矩,道内室不得入他院中,连正妻也不得入内。
外人有说王钟阁小心谨慎;有说他无能,连姬妾也不能管教。种种说法,王钟阁也风闻过一些,也不辩解,也不讥讽,只继续搜罗他的金石,无事自己打谱,看不出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事实上,连王砚之也不明白,自己这位父亲,一生在意的究竟是什么。若说他在意那堆金石,他却可以因某人赞一声好,便将刚到手的飞燕小印赠予那人;若说他平日对谢朝晖冷嘲热讽,该是与谢家不和,一旦有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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