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失手将那花落到水里,想去捞时,已随着流水去得远了。
他忙再看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楼定石笑道:“此地民风淳朴,不比别处刻板无味。倒真是个好地方——你说呢,谢公子?”语气上挑,尽是玩笑之意。
谢朝晖道:“少爷亦是气度不凡,想来当定有所斩获。”——话音未落,果然有一件事物朝楼定石身上招呼过来,这次却是块罗帕。
这下轮到楼定石发呆,谢朝晖微笑。这两人一个俊朗威仪,一个清华雅致,再加上方才这一闹,更引得许多人注目。众人喝彩哄笑中,陆续有不少女子掷过许多东西来。待驶出最热闹的那一段水路,船头已堆满各种花儿、荷包、手绢之类的东西,又引得两人为着这些事物的归属唇枪舌剑一番。
谢朝晖道:“一番美意,少爷莫要轻辞。”
“这美意多半是与谢公子的,楼某不敢擅专。”
“莫非少爷要引得佳人伤心?”
“楼某已有妻室,谢公子才该做惜花人。”
两人说笑间,楼定石眼角瞥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一跳,脱口道:“船家,麻烦往那边去。”
船主人依言往他所指的方向驶去,较之来路,这边僻静许多,交易的人亦低声细语。谢朝晖仔细一看,原来都是这边所交易的都是药材。
转过两条船,楼定石一眼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白衣素服,重纱掩面,静静坐在船头,有人翻捡她面前的药材,她也不游说推荐,自管静静坐着。
她的身影入到楼定石眼中,这喧闹的河流,一时俱都寂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只有这个背影,最为夺目。
谢朝晖“咦”地一声,似是也发现这女子正是酒楼上遇见过的。
楼定石回过神,只觉不可思议,他今年三十二岁,与发妻十余年来说不上有多恩爱,亦是相敬如宾,凡事有商有量。他尚无子嗣,虽有不少人以此为名欲将家女儿荐与太子爷为偏房,他皆婉言谢绝,只说妻子还年轻,不急。他自觉自己早已过了为某个女子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的年纪,只余下对这大好河山的野望。不想今日,竟为着一个连面目都不识的女子而失神,方才之所以要来这边,也是为着那抹熟悉的背影……
似是注意到他的失态,谢朝晖微有疑惑地看他一眼,楼定石敛起心思,方待说话,却听船主人道:“二位可是要买草药?若是寻常药物,老张家的齐全;若想买些少见的,那位姑娘的不错。”说着将手一指,赫然正是那白衣女子。
谢朝晖伏似无意问道:“她卖的药材很少见么?”
那船主人一路听得二人谈吐不俗,周身气度不凡,便说道:“我看二位也是有些见识的人,实话说吧——”压低声道:“这位姑娘是云梦泽的人,九嶷山上的药材,能错得了么?”
楼、谢二人心中俱是一惊,面上却不表现出来。楼定石道:“嗯。我与朋友一路游山玩水,颇听了些传说,很是向往这云梦山水,但顾及传闻——我看这位小哥儿似是比旁人知道的多些,还请指点一二。”
船主人摆手道:“指不指点的不敢当。这些年我也听外地人说起他们云梦泽,竟是全将他们当了妖魔鬼怪一般的人物。尤其五年前皇上对云梦泽用兵却未能成功后,这传言更不得了了。其实咱们千州与他云梦泽只隔了一条江,时不时地那边的人会过来买些盐米布什么的,都是拿了药材来换。我也是与他们打过交道的,并没有什么奸邪妖恶,男男女女都是清清秀秀客客气气的,说话行事都有礼貌。”
谢朝晖问道:“依小哥儿看来,他们与中原人一样罗?”
船主人想了想,道:“似乎衣饰——”说着头往那女子那边一扬,示意道:“他们多穿素净的衣裳,年轻的姑娘家也是,不作兴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又道:“大家都一样,要吃饭,要穿衣,要用钱,我还真看不出来他们哪就像外地人说的是什么妖邪。”
“听说他们有异能——”谢朝晖话音未落,便被船主人打断道:“我听说帝都里有人拜菩萨,拜观音,名目不同,求的却无非是平安喜乐。他们只是拜的神仙不一样,好像念佛的人要吃素作醮,他们信的神仙或许有些古怪的规矩,外人看着才传出这话来。”
楼定石点头道:“小哥儿一番话见解不俗,可是读过书的?”便将话题转开去,说到别的事上。
说话间,船又拐上一条路,渐渐行得远了。楼定石眼角那抹白衣,终于淹没在视线外。谢朝晖望着来路,神情淡淡,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