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的一阵清风吹起帷裳,夹杂着几丝血腥气,董淑慎从马车里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梅鹤卿。
看样子绝对不是他自愿的,背脊微折,单手撑地,指骨泛白,她忽然想到那杀人刀上溅出的血,随着利刃滴落。
梅挚一鞭又落,力气之狠,红色的官服布帛裂开,看不到都觉得疼,不敢去想那处该是怎样的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梅鹤卿自然不是那种任他打的,他只是正好腿疼挨了他一鞭子站不起来了。
席玉忙着扶着他起来,梅鹤卿看着梅挚勾了勾唇角,嘴角似有血丝溢出,背上是火辣辣的疼,膝盖处直至心口的疼,锥心刺骨。
他抬头看着梅挚,依旧是不服管教的样子,“梅相公,大理寺办案是大理寺的事情,与您无关,下官自然会封了卷宗给刑部,也会向圣上请罪。”
“你这两鞭子,算是私刑,还有什么脸来说卑职不守法,滥用刑罚?”
“梅鹤卿!你妄杀无辜,还好意思狡辩,即使你不是我梅家的人,我依旧能教训你。”
梅挚恼怒,他一直以为自己二儿子纵使从小走散不知道学了些什么,经历了些什么,才养成了这副性子。
他不喜他的行为和做派,有辱门楣,如今审讯居然害死了人命,如何能叫人不气,这哪里是他梅挚的儿子。
梅鹤卿一把攥住梅挚扬起的鞭子,力气很大,手掌在握住那一瞬间皮开肉绽,瞬间一道血痕,皮鞭倒刺喇着翻卷的手心皮肉,可他依旧攥的很紧,不落下风。
“梅相公,这里是大理寺,您要是还不走的话,下官不介意把您请走。”
“你拒不认错是吗?”
梅鹤卿抬头,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一字一顿道,“本官无错。”
话音落在了董淑慎耳中,她呼吸微滞。
梅挚还要扬鞭,梅鹤卿已经被席玉搀扶着起身了,腿上背上有伤,他走的很慢。
董淑慎看着他的背影,又想他那日验尸的认真模样,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是他。
大理寺内院,席玉小声抱怨,“梅相公也太过分了,不分青红皂白来大理寺找事儿。”
长云是另一位少卿,向来很不喜欢梅鹤卿的处理方式,他总认为与其杀无辜,宁失不经。
梅鹤卿不然,他一直信奉荀子性恶那一套,亦偏向法家韩非的严苛。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长云见到梅鹤卿拱手,“梅大人,这下你明白酷刑的下场了吗?”
梅鹤卿推开席玉站直身子看着长云,“法不严,民必犯。”
“那你就能严刑致人性命吗?”
席玉想辩解,被梅鹤卿拦住,“长云,我等执法,不是为了教化。”
长云不解,“是何意思?”
“律法是警戒,是底线,不是教化,也没有义务教化。”
梅鹤卿言毕,席玉扶着他继续往前走,也不理留在原地的长云。
“头儿,我真替你委屈,那个人明明罪大恶极,审讯前就有先天性的病灶,反而现在咬你一口。”
席玉自言自语,梅鹤卿一路无话。
他重刑,也信刑。
是一种手段,也是一种震慑。
梅鹤卿到了自己居室就不要席玉扶着了,自己慢慢的靠着墙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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