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手术很成功，姜昀的眼睛被白色的纱布包裹了一圈。

    “姜昀，我今天才发现，你对我真的挺重要的。”

    意识涣散之际，姜昀的耳边是程淮对他说的这句话。

    “麻药的药效刚过，预计病人八小时以内会醒过来。”医生刚给姜昀测了体温，做了身体检查，各项情况都良好。

    “好的，谢谢医生。”

    姜昀又听到程淮的声音了，这次是在医院里。眼皮很沉很沉，但是能感觉到周身程淮的存在的气息。他感觉到有些冷，随即感觉到有人牵住了自己的手。

    程淮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紧紧握着姜昀的手，习惯性地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姜昀的手上每一寸皮肤。姜昀的指甲形状很好看，是程淮帮他剪的，圆圆的弧度留有一圈白边，很干净可爱。

    他忽然想起四年前和姜昀的那场婚礼。虽然结婚证是在国外领的，但酒席是在国内办的。婚礼那天，姜昀穿了一身白色西装，高高瘦瘦的样子犹如漫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婚礼上，交换戒指的环节过后，姜昀给了程淮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

    姜昀被张张搀扶着到舞台侧面的钢琴边落座，弹了一首0.75版倍速《菊次郎的夏天》，笨拙的模样像极了幼儿园文艺汇演上刚刚学会弹钢琴的小朋友。

    整首曲子弹了三分之一，但时长有一分多钟。他的手先是缓缓抚过琴键，从最左边开始，心里一个个数着钢琴键，算着琴键的位置，若有所思。没有什么玄乎的音感，他只是在回忆脑海里死记硬背下来的黑键白键的顺序。

    多多少少有弹错的音，姜昀是个藏不住心虚的人，弹错的时候他会不好意思地浅笑。

    程淮看着姜昀，慢慢就湿了眼眶。

    事后程淮才知道，姜昀每次假借要陪张张逛街，都是去练钢琴了，他之前完全没学过钢琴，对乐谱也一窍不通，看不清黑白键排列组合，这首曲子，愣是姜昀磕磕绊绊背下来的。

    姜昀这辈子所有拿得出手的、拿不出手的才艺，都只为了程淮一个人。

    当时张张作为他们的伴郎，和程淮站在台下看姜昀弹钢琴的时候，哭成一个泪人。程淮则是在偏过头去的时候，悄悄抹了一下眼泪。

    婚礼结束了之后，直到听到程淮的夸奖和感动，姜昀才哭哭啼啼地抱着他撒娇，说自己的手指好酸好疼，他练了好久好久，一直憋着不敢跟程淮说，怕惊喜变得不是惊喜了。

    程淮就去亲吻他的十指指尖，一个手指一个手指轮流地亲吻着，吻到后面姜昀自己都害羞了把手缩在被窝里说好痒。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姜昀的手微微使了一点力气。

    “姜姜？”程淮试探地唤着姜昀的小名。

    “嗯…”姜昀轻轻地回应道，也许是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小，他又用手指去勾程淮的手。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姜昀支着手肘想要坐起来。

    “感觉怎么样？”程淮躬身去托姜昀的后背，将枕头竖起来垫在床头，“头晕不晕？”一边说，一边又去摸姜昀柔软的黑发。

    “不晕，”姜昀半靠在床上，两只手下意识地去寻找程淮的手臂，要抱在怀里才有安全感。程淮默契地把身体侧过来一些，让姜昀抱着。

    “手术很成功，姜姜，”程淮腾出一只手抚摸着姜昀的脊背，像是小学时候，老师夸奖学生的样子，“我的姜姜宝宝，做得很棒。”

    姜姜宝宝。

    噗。

    姜昀被这个幼稚鬼蠢到了。他锤了一下程淮的肩膀，但是拳头像是充了气了气球，打在身上软绵绵的，姜昀嘟囔着，“幼稚。”

    “过几天就能拆纱布了，嘿嘿。”程淮忍不住傻笑起来。

    姜昀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对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一直念念不忘，他从程淮的怀里坐直了上半身，微微仰起头，面朝着程淮。

    “我们第一次去黑暗餐厅，你说手背不小心被叉子戳到了，你是不是骗我的？”

    “姜姜……”程淮有些心虚，“你怎么忽然提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

    “我刚刚做梦，梦到那次了，我那时候居然都没有注意你的手上有没有被戳到的印子。”姜昀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个细节性的线索，还是在梦里的时候他发现的一个漏洞。

    程淮没有想到，五年前的事情，姜昀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虽然这件事情他也记得很牢，因为，他确实是装的……

    下一秒，程淮哭丧着脸说，“姜姜，我觉得你可能不叫姜昀。”

    “嗯？”

    “你叫，福尔摩斯姜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