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块与她的胎里玉可以嵌在一起、拼成一个完整的太极图形的一块弯月形美玉,自打得到了它,何当归一直戴在身上,偶尔拿出来把玩。这块玉在白昼的日头地下瞧时,碧透如一汪春日绿水,晶莹可爱;可是深夜里在明亮的灯火下看,却又洁白莹润如南海珍珠,还有一圈一圈类似湖水涟漪的光晕,氤氲着霭霭水汽,缓缓地流淌开来。
何当归见过不少宝物,眼界不算狭隘,但如此奇异的一块宝玉,她连听都没听说过,握久了暖意就一直在玉上存着,戴起来非常舒服。再加上对她那一块在何家喜宴上失去、如今在仙草郡主手中的胎里玉的遥思,于是她就以十股蚕丝结珠络,穿在这枚玉玦一端的小孔中,将珠络系在自己颈间,戴了好几个月,对它越来越喜爱。
此刻何当归在客栈醒来,想起她做十公主时的前尘往事,胸口的美玉突然间发光发热,渐渐几乎灼伤了她肚兜下的娇嫩肌肤,她连忙将玉摘下丢在被子上,也恍然记起,先前她在小巷里晕倒,就是因为熠迢追着她唱一首唐诗童谣,“白日传心静,青莲喻法微。天花落不尽,处处鸟衔飞……”然后,这块儿弯玉突然就点火一样烧起来,她才紧跟着失去意识。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自觉地张口唱道:“天花落不尽,处处鸟衔飞。”声音婉转悠扬,旋律一波三折,比熠迢在街上的鬼哭狼嚎悦耳十倍,说时迟那时快,被子上的玉玦起了反应——没有人碰它,但是它在被子上自己跳起来了,一下、两下、三下。紧接着,它就像扶乩算卦的沙棍或者毛笔一样,在背面上写了一行字,五月初二,九十八,斩立决。
何当归识字,能看懂这行字,却不懂这字里的含义。而一直在外间门口站着的熠迢,抬头看见了那块玉玦,立刻大步跑进来,惊喜地说:“公主,这就是玉则公主生你时,从胎里带出来的‘月儿玉’哪!怎么会在你的手中?当年玉则公主薨逝,这块玉跟着陪葬了!”
怎么会在她手中?何当归一愣,或者应该问,玉怎么会在徐莲的手中?那个徐莲,究竟是什么人?
被头上的玉玦,恰好在熠迢抬头之前就停止了跳跃和写字,乖乖巧巧地躺下来,所以,心绪澎湃激动、确信何当归就是十公主转世的熠迢,大概连被面上的“五月初二,九十八,斩立决”十个蝇头小字都没看见,只是一改他冷口冷面的两世形象,非常动容地诉说他自从“死后”又投胎杜家,出家习武,最后进孟家做七公子随从的经历,并感叹缘分奇妙,又让他遇上了公主的转世。
何当归深深凝视眼前这一个满腔赤诚的男人(←_←),再想想曾经牺牲性命救她性命的凡奴,渐渐将二人的面容重叠,交织于熠迢一人一身。纵然何当归天性凉薄,此刻也不能不动容,于是她跳下床拉住熠迢的手臂,泪目道:“不错,我全想起来了,我就是十公主清清!你真的是索叔叔?”
十公主至死没有封号,皇帝连名字都没赐下,只有一个乳名清清,是玉则公主被遣送到皇家寺院当尼姑之前给女儿起的,平素也没有人叫,知道的人也不多,因此听何当归这么一说,还能叫出“索叔叔”,熠迢更加肯定了她就是十公主本人,不禁伏地哭道:“都是属下的错,没有在死前教会公主任何保护自己的本领,才会让你死得那么惨,属下该死!”
熠迢找到前世记忆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京城坊间盛传的“十公主之死”的各种版本,一种比一种更惨烈,使他蒙受锥心之痛,更无颜面对玉则公主九泉之下的英灵。
现在一提起来,这个七尺男儿伏地痛哭,比女子的哭泣更让人动容,于是何当归连忙拉他起来,软言宽慰,告诉他说,其实她死前并未受多大痛苦,“咻——”的一下就转世成罗府的何当归了,自从出了皇宫的牢笼,她十多年来过得自由快乐,先在田野中玩耍了几年,等到了九岁学龄,她先学唱歌跳舞和弹琴,又学医术和诗书,过得非常充实,罗家的小伙伴儿们也友好热情,每天都变着花样跟她玩耍,有趣极了,所以他真的不用内疚。何况如今他们主仆二人又重逢,岂非天公作美!
就这样,何当归与熠迢彻夜互诉衷肠(←_←),交换了彼此关于前世的记忆,最后综合一下发现,何当归只记得一些后宫生活片段,以及一群小宫女儿欺负她的片段,而熠迢记得的内容多一些,比如他在大草原上见证玉则公主长大,比如他变装混进大内侍卫之中,伺机进宫看望十公主。但是他们两个都想不起来是谁害死了他们,何当归用力回忆那一年在山路上,凡奴壮烈落崖之后,她流泪回头,去看马车后面站着的那个人……
回忆到这里,画面立即一抽一抽地抖动,而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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