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归看向来人,年约四十上下,高瘦身形,白面长髯,一双眼睛非常有神,看起来老成持重。略跟他交了两句,才知道他是齐央宫扬州分舵的船主,一向在江浙一带跑世务,这次蒙宫主看得起,才调用起他来余杭听用。何当归心道,大约孟瑄跟齐央宫的宫主有交情,因此请了对方帮忙找她们。
那位舵主名李平,于是何当归谢过了他,携青儿上快船去追柏炀柏。一时整装出发,随行船队只能用“宏伟”来形容,她和青儿乘坐的八丈尖头船后面,竟然远远缀了将近十艘小船,每只船头立了近十人,个个腰间佩刀,袖中笼绳,衣衫迎风烈烈,面露几分凶相。
青儿的丫鬟金甲回头瞧了几眼,顿时吓得够呛,悄悄问她主子:“那些船工看上去好怕人,他们追着咱们做什么?”何当归心里也正在疑惑,听金甲如此问,也看向青儿。
青儿漫不经心地答道:“这是孟瑄安排的老婆亲卫队,专门保护他老婆的。”她看着何当归嘲笑道,“他们可听你的话了,你睡着觉的时候我‘假传圣旨’了几次,要他们干嘛他们就干嘛,不信你也试试,一个动作一个指令。”
何当归听得好笑,于是回头冲那些人喊道:“请诸位莫跟太紧,拉出来个一水里的路程,以免风大的时候前后船发生相撞事故!”
那支船队里的几个领头人物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齐声应道:“得令!夫人务必当心,有事请以信箭传召!”
喊完之后,那九艘船按次序下了帆,船队不再顺水吃风,很快就落了下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青儿回头笑道:“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很听话?不光他们听话,连孟瑄也是,对你紧张的不得了。他临走前,伺候你的丫鬟来报告说你醒了,他立刻从小船上飞到大船上看你,我也跟着过去了,结果发现你只是梦里翻身说话,纯属误报。我以为孟瑄该走了,结果他一看见你踢了被子,小褂子卷起来露出一截小腰,他的眼神立刻就直了。他跟我说。看你的情况不对劲,得‘疗一回伤’才行,急不可耐的叫我出去等,还把门插上了!”青儿揶揄地看何当归,“小逸,他怎么给你‘疗伤’的,你睡着觉能感觉到吗?”
何当归面上发烫,没好气地说:“你还要不要追柏炀柏了,还不让船工调整帆向,乘上水流赶着去找!”孟瑄为她疗过伤?这是她恢复武功的原因吗?
一时船乘上了水道,船速飞驰如箭,也非常稳当,比陆路坐马车舒服多了,青儿又起了调侃何当归的促狭心,拉着她的手进了圆蓬船舱,放下帘子,拿出小镜子来让何当归解开领子自己照。
孟瑄“疗伤”之后的战争残骸,已过了两天仍然历历在目,她的襟口下的肌肤几乎没一点儿好地方,雪脯上的唇印子一个挨着一个,结合她此刻腰间与双膝隐隐约约的酸软劲儿,真是叫人又羞又恼,孟瑄他这个色魔……
着实被青儿调笑了一阵子,一时金甲来回报说,迎面过来了一艘大型金雕头龙舟,上面的纹饰跟柏炀柏坐的那艘小船上的雕头一模一样,船工们问要不要截住问一问。
“雕头?”何当归沉声道,“快出去告诉船工,让他们给龙舟让道,待对方过去半里水路后,再悄无声息地跟上去看一回。”
金甲出去传话,青儿十分纳闷地问:“怎么了?龙舟上有坏人?”
何当归无声一笑,道:“雕头是宁王的船只常见的标志,按雕头颜色分三六九等,宁王本人坐青玄色雕头,往下是金色、绛红色、松绿色、奶白色。外面既有金雕头的船,那船上坐的可能不止柏炀柏,还有宁王府中更有权势的人乘在上面。咱们贸然过去,对方搞不好以为咱们是刺客,不如跟着他们的船走,瞧瞧他们在哪里下榻,找人也方便。”
“原来如此,还好你一起跟来了,不然我就闯祸了!”青儿深以为然,于是又去敦促了外面的船工一回。
于是小船跟龙舟让步,对方也不在意,原速抄走了,她们的小船掉头回去跟了半个时辰,又跟“护卫船队”相逢。何当归又出去嘱咐了一回,让他们还是分两批远远相随,彼此用信箭联络。这样一直跟到了傍晚天擦黑的时分,经过一个小镇埠头的时候,金甲又来回报说,大龙舟停靠在岸边,龙舟上两层方楼都未点灯,里面的人大概是去岸上歇宿了。
何当归命小船绕小半圈,在子埠头停靠下来,留下两个人看船与接应护卫队,其余的三名船工都跟着一同上岸,找那龙舟上的一拨人去。上岸后,何当归见这小镇很有两分眼熟,想了想笑道:“是了,这里是台州边上的檐口镇,朱权从朝廷那里要到了开矿令,在这里挖铜矿,那艘龙舟大概是来查矿的人坐的,只是不知有没有捎带柏炀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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