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归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好端端的吃着饭、讲着话,青儿说头疼就头疼起来,连忙爬过去将她按在床榻上,为她诊视病况,可仔细静心搭了脉,觉得青儿并不像染上了什么急症。此时她疼得面色煞白,何当归拍打她的面颊,叮嘱她一定要保持清醒的意识,然后就欲下床去茶室,取那几根收藏在贵妃榻暗格中的银针。
不管有病没病,是病是伤是风邪还是中邪,她的针灸都能起到缓解疼痛,减轻症状的奇效。没错,云岐针法在经年的磨砺下,一根在数千病患身上游走过的银针,已经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百灵丹,虽然未必见得能治好或治愈,不过贵就贵在什么样的状况都能缓解一时,死人也能吊回一口气儿。
“小逸,你等等。”青儿虚弱地叫道,“我左眼睛里落进一根睫毛,扎得慌,你用手指给我拨拉出来。”
何当归匆匆道:“睫毛你自己弄或者先忍着,我去找银针,你的病一刻都不能拖。”
青儿不依,揪住她的衣角和披散的长发,娇气地说:“不行,人家忍不住了,好小逸,你先帮人家弄了这个吧。”说着,她的“娇躯”在床上扭动两下以示痛苦。
何当归叹口气回身,无奈道:“你真真是我的克星,来吧。”爬到一半儿转回身去,帮她掰开眼睛挑出睫毛,跳完后轻轻问一声,“还硌的慌吗?要还不舒服,我领着你去浴室洗一回。”
“咝——”门口传来一个倒抽冷气的声音。
何当归不用回头,都知道她是柳穗了,刚要责备她一句,别老那么一惊一乍的添乱,可慢半拍地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跨坐在青儿身上了,青丝添乱,铺了自己和青儿一身。她刚想开口解释,柳穗却帮她说了:“知道、知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对吧?”停顿一下,她规劝说,“小姐,别太暧昧呀,同性之间。否则开始不是真的,后来渐渐就弄假成真了,陆大人就是典型的例子。”
“?”现在显然不是何当归八卦乱打听的时候,她将青儿留给柳穗照顾,自己则迅步往茶室方向奔,转过回廊的时候,斜刺里站出个人来,拦住了去路。一身紫红滚边的深粉半披外裙,银白色百褶内裙,腰细腿长,风情妖娆,肌润如玉,口中笑道:“姐姐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往哪里去?听厨房说,大半夜的姐姐倒吃开了,莫不是吃坏肚子了吧?”
何当归一瞧来人是那个帛儿,本来就烦乱的心绪更添三分急躁,轻哼了一声绕过她去,心中愈发不满,此女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为何像只八条腿的螃蟹一样透着横?
青儿突然得了急症,让她也顾不得跟这个帛儿多作交流,绕过去走花廊的另一头,冷不防脚下一绊,就向左前方一栽摔倒了,而左前方是……一片荆棘雪茶!她心中突地一跳,低头时见到一只撤回去的橙色绣花鞋,鼻端也是撤走的炎炎香气,身体向左飞去,手臂如张开的一双翅膀,划出两道风的痕迹。
若是就这样倒在荆棘雪茶上,受点伤是小事,可青儿那一头是急惊风呀!她心头一急,一个旋腰接力,猛然向右冲去,虽然内力只余一点茶渣,不过好在外家功夫这两年里也不是白练的。这一冲,不只她自己避开了花廊左侧的荆棘丛,更将拿立在旁边冷笑的帛儿冲进了花廊右侧的荆棘丛。后者骤然花容失色,无从借力地虚抓了两下,就一屁股坐进一片迎风傲雪的茂密荆棘雪茶中。
“你……”何当归也着实没料着有次变故,不过这个女人刚刚伸脚绊自己是事实,自己撞她入荆棘并非存心也是事实。被一个娇滴滴的弱娘子绊倒,实因自己不适应没有内力的疾跑,像个风一吹就改变方向的风筝。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真是至理名句。
那个帛儿惨叫一声,瞬间被生有尖刺的荆棘包裹住,看情形,不光整个后背都尖刺伤到,连带她的玉色俏脸也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她痛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滴花了精致的妆容,何当归才注意到,这帛儿其实是画着很精心的细妆的,不过化妆的技术很高超,因此远观和近看,都几乎瞧不出她化过妆。“要我拉你出来吗?”何当归平静问。
“你假好心什么?!”帛儿洒泪怒叫,“何当归,咱们的梁子算是正式接下了,本来我更加喜欢三公子,不过为了你,我非嫁给七公子不可!”
“……”什么跟什么呀,何当归一头雾水,女子的婚嫁一辈子只一次,当然要挑自己喜欢的人才对,为了一个称不上对手的对手,就要转换丈夫的人选?可她不是舞姬吗,她哪儿来的资格选?再者,若刚刚自己被绊进那侧的荆棘丛里,彼此的梁子就结不下来了吗?就算自己不追究,孟瑄也不会不过问吧……既然她说不用帮忙,那么,自己还跟她废话什么?青儿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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