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拉!
奔腾而下的河水,伴随着泥沙,尤如一道醇香精酿的黄酒,滚动着所有人的心神,大家都仿似醉了。
历经大半个月的水坝终于修好了,开闸的这一刻,几千人皆是振臂欢呼,他们都是水坝下游,十里河周边村庄的佃户,仅管帮种的都是老爷们家的田,但地里收成好坏对他们影响最大,出不了粮食老爷们只是少了点收成,他们就得饿死了。
西马成群站在炙热的人群中,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也是跟着拍着手掌,在他身旁站着的几个干瘦老头,眼中却是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陈有富来了,去找他理论。”一个干瘦老头眼中凶芒炽热。
……
方景楠捡起一个石块,像是小时候那般,斜着往河面丢去。两边坝堤上,尽是欢呼的人潮,远远地,方景楠还看到了陈山材的身影,他与众人一般,也是兴奋的跳来跳去。
对于边地人而言,水就是命。
方景楠从人潮里退了出来,拉着一旁的陈有富问道:“有了这水坝,今年是不是得大丰收了?”
陈有富知道他不懂农事,并没有嘲讽他,缓缓道:“地里大丰收可不只是有水就行,还得看地肥够不够厚,人畜粪肥只是做些添补。在我小的时候,我爹都会种三年休一年,养养地肥。现在人都要饿死了,自然也就不养了,就算收成差点多少也能顶一年。”
方景楠奇道:“咱们挖坝不是弄了很多肥泥上来么,今年地里的肥力应该不缺吧?”
陈有富轻笑道:“若是全用在咱们地里当然不缺,可这种好东西,独吞了,会惹大麻烦的。”
说话间,从堤坝下面走来一群人,大约有七八人,有一个人特别富态,剩下都是些干瘦黝黑的老农。
陈有富指着这群人道:“走吧,西马庄的里长约我谈事,你也过去听听。”
呀,看来双方是要来谈判了。
方景楠忽然来了兴趣,不说现在,在后世的七八十年代,村邻之间为了抢水,都有抬出土炮的。
没有什么太大讲究,甚至连寒暄都没有,一群人找了一棵大树,就在树下围坐了一圈,大家都是相邻的村落,几百年下来对各村的情况都很熟悉。
陈有富上来便道:“建坝通渠,放到哪说都该没错吧?”
为首的西马成群还没说话,一个精干的老农目露凶光地大声喝起,“别跟俺扯这个,这些年旱的厉害,你在这上游把水一拦,是要饿死我们不是。”一辈子与田地命运相连的农民,有自己的是非观念。
陈有富冷笑道:“王狗剩,你这憨货又想来使横是不,想想你爹是怎么死的。”
王狗剩闻言大骂,“我入你娘的陈有富,别他娘的觉得找了个百户当女婿,老子就会怕你。咱东口王村上下几百口子,有种你就全杀个干净。”
陈有富爆跳起来,完全没有那种安然若定的从容,破口大骂,“入你十八代祖宗,谁他娘的造的谣,俺女儿若是嫁了个百户,就让我老陈家子孙死光死绝。”
陈有富接着骂道:“你娘个怂娃子,别扯什么百户官兵的借口,你们东口王村要是敢来闹事,老子不把你卵子捏出屎来,陈家村就改姓王。”
“入你娘的,那你等着。”
那个叫王狗剩的老农站起来就要走,陈有富老脸一横,理也不理。这时西马成群赶忙拦住道:“狗剩侬这是干啥哩,来之前不都说好了么,一码归一码,你们东口王村与老陈家的陈年破事不能牵扯到这次事上来论,不然可别怪咱们乡亲的不帮你。”
怀仁县拢共有百多个村庄,陈家村自古就是很难惹的一个大村富村,东口王村曾经人丁更是兴旺,最高时有五百多丁,可谓怀仁县第一大村,结果也是因为一次争水,王狗剩的爹带着几百人提棍夹枪的杀奔而来,最后却是大败而逃,他人也被打死在村里。
如今陈有富联合了十里河周边十六个大村,实话说,在怀仁县基本已没哪个村子敢惹了。
所以下游的这几个村庄,才会让最富的西马庄的里长西马成群牵头,找陈有富论论道理。
在陈家村突然窜起之前,西马庄是怀仁县最富的,不止在十里河周边有五千亩良田,在远离河流的偏远地,更是有几万亩旱田,佃户有几千人。
把王狗剩劝下后,西马成群又道:“陈里长,咱们也是抱着诚意来的,如今兵灾旱灾还有夷情,咱们都快活不下去了,更别提下面那些佃户了,若是三言两语就要胡乱打杀,对的起咱祖上传下来的这份家业吗。”
陈有富道:“如今坝已建好,水也不够灌溉到你们那边去,你们说你们想怎样吧?”
这一问,众人皆楞住了,他们这次来就是要商议出一个办法,并没有现成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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