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克俭平心静气道:“要不是过得太难,我也不会来捡瓶子了。“
皮衣男感受到了话语间的悲凉,情绪也平静了不少,说:“我这过得也紧巴巴的。头家收的份子钱那么高,两个孩子正在上学,第三个明年也要上学了,我这愁得呀!要不然,我至于为了几个瓶子跟你拼命吗?“
胡克俭道:“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事。你拾荒的效率还可以提高一点。我看你一个上午能收拾三条街。如果改进一下路线,至少能收拾六条街。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合作,能收得更快更多!“
拾荒是个计件制的粗活,效率翻倍,就是收入翻倍。
皮衣男的眼中放出光来。
胡周看得瞠目结舌。他是来寻仇的,想为父亲出一口恶气。而父亲却是来谈合作的,想给自己、也给对方谋一条更好地生路。
这做人的格局,实在让胡周有些惭愧。
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到哪里,总想把事做好,却很少在意自己受的委屈。
可让人不理解的是,这样一个勤劳的人,辛苦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没有积累起可观的财富?怎么会沦落到与拾荒者为伍?
对胡周来说,这实在是个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难题。
眼看双方就要化敌为友,共谋发展,旁边刮来一阵旋风,一辆红亮牌二轮电动车无声无息地滑行过来,在双方之间横插一脚。
电动车上的人西装革履,戴着橙色头盔。
把头盔摘下后,便露出一张半熟不老的脸和毛发稀疏的前额。
他掏出橙色手帕抹了一把汗,整整齐齐叠好,放回上衣口袋里,然后对胡克俭和胡周道:“我是许二牛的律师阙道德。我提醒你们,这是法治社会,任何非法的暴力行为都会遭受法律的制裁。请注意你们的言行。“
胡克俭小心地点了点头。
胡周却像是在发呆,眼中空洞,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阙道德不理会胡周,直接对胡克俭说:“我的当事人向你索取赔偿,于法有据,合情合理。像这种头部的创伤,要是让法院判,医药费加侵权赔偿,再算上误工费、营养费没个小十万完不了事。现在我们考虑到你的难处,只要你赔区区五千块,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胡克俭被他如虹的气势给压制住了。
做了这么多年技术工作,父亲在语言博弈方面经验极少。
阙道德喘了口气,从车把手下掏出一瓶价格亲民的农妇矿泉水,往嘴里咕嘟咕嘟灌了一通。
嘴角溢出的水滴淌下来,浸湿了泛黄的白衬衫衣领。
“不多说了。我还有几个要紧案子要办呢!你给句话,什么时候付钱?”
胡克俭无法回答。
胡周却停止了发呆,说:“等等,你说你是他的律师,你的证件呢?“
阙道德嗤笑道:“我跟你爸说话呢!孩子插什么嘴?”
“《律师法》第三十五条第二款规定,律师自行调查取证的,凭律师执业证书和律师事务所证明,可以向有关单位或者个人调查与承办法律事务有关的情况。现在,我要看你的证件。”胡周一字一板地说着,像是在照着文稿磕磕绊绊地念,而他的瞳孔那么空洞,完全不知道对焦在哪里。
阙道德知道遇上懂行的了,张了张嘴,没想好怎么说,赶紧咽了口唾沫,然后故作镇定地从兜里抽出证件从胡周面前一晃而过:“看到了啊!证件!继续说赔钱的事……”
“无效证件。”胡周打断道,“这是无效证件。”
“别胡说!”阙道德抹着满头的汗说,“不信你回头上网查去!现在先说赔钱的事!”
“查了。已经被注销了。”胡周继续念书一般地说着。
阙道德赶紧哈着腰凑了过来:“兄弟,我们商量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