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去京都,学习。”冷月潭窥见金杨的神色,眸子一黯,语气平淡道:“我妈妈要我来谢你!”
有这么不冷不热的谢人方法么?还是你妈要你来的?金杨看见她就头疼,但是听过了她们家的惨事后,他的心情很矛盾。既想帮助她们,又担心惹一身狐臊,连续两次给他带来大麻烦。
他一向认为,帮人可以,但要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否则,不仅帮不了人,还会给人给己带来麻烦。关于冷家,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从来不求女人的他,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求了苏娟。
“哦!你应该谢谢苏总,是她给你机会。好好学!将来回报苏总。”金杨匆匆打开车门,刚坐进去,冷月潭二话不说,自己拉开车门,也钻了进来。
金杨愕然。却又不好意思当场发作,抬头盯着她,比较婉约道:“我送你回家。”
冷月潭摇头。
金杨头疼无比,按捺心中的不愉,强装笑脸,道:“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送你。”
“你去什么地方?”冷月潭波澜不惊道。
“我……”金杨瞪着她,最终败下阵来,无奈道:“清远县。”
“我也去清远。”
金杨真是傻眼到极致。他甚至找不出语言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愤怒?悲哀?无奈?痛苦?痛恨?
冷月潭似乎早就预料到金杨会出现这种反应,她低了低头,细声道:“父亲在家里大吵大闹,我想在离开武江前,能给自己放个假。”
“那你就忍心丢母亲在家接受煎熬?”金杨实在无语,找了个自己都不认可的理由。
冷月潭淡淡道:“那是她的业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痛苦的,没有例外的。”
金杨见识过她的执着,知道再怎么扯下去,都是枉然。除非他狠心将她推下车。可是,这样的事情他又怎么做得到。况且她的家世已经很可怜,从某种程度上说,其不惜舍身救母的举动值得敬畏。
金杨痛苦地低头,有气无力道:“你明天去京都是火车还是飞机?时间。”
“九点十分的飞机。”
“好吧!”金杨长长叹息,发动了汽车。
从武江到清远县城走高速仅一个半小时不到,两人照例是一路无话。
金杨琢磨着该怎么安排她。她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清远是西海省偏北的一个非发达县城,贫穷也谈不上。现在这个时代,只要人不懒惰,家乡不养人,自有养人处。每年成千上万的年轻人、中年人出外务工,寄回的汇款一年累积绝对超过全县税收好几倍。
这也导致一个恶姓循环。家里的年轻人大半都外出,县城的商业经济更是每况曰下,但是税收却随物质水平线递增,原来繁华的商业门面除了节假曰,都很萧条。
清远河堤本是金杨最喜欢的地方。在他儿时的记忆里,河堤两岸有常年青翠的松林、蜿蜒的天然河流,背景则是一望无际的麦田。
而现在,河堤两岸青翠不在,到处是灰蒙蒙地小厂房,河堤上不宽的道路穿梭着一辆辆重型卡车,压得河堤发出痛苦地呜咽。
这种景象使得心情本来就萧瑟的金杨愈发郁闷,他快速扭转着方向盘躲避过来往的重型车辆,下了一个斜坡,河堤的背后有一排平房。看上去有些历史遗留的痕迹,灰砖灰瓦灰墙。
稀罕的是,门前一排松柏苍翠,枝干挺拔,像一排猛士般护卫着稍显破败矮小的灰瓦房。
徐徐停车,金杨感叹地看着那树那屋,半晌才回头说了第一句话:“我从小失去父母,伯父抚养我诚仁,我很尊敬他。你有两个选择:一,我给你找处宾馆,你住进去等我,明天早上我去接你;二,你坐在车里等我会,时间不会短,我再送你去吃饭,安排住宿。”
“我陪你进去。”
她的话令他几乎崩溃。他求饶似地望着她,就差要哭出泪花来。
“姑奶奶,我大伯不怎么愿意见陌生人,而且他的话很少,你进去,也只能当跟木桩子站哪儿……你就在车上等我,要不你去河堤上逛会也行,我速去速回。行不。”
按金杨的想法,他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哪怕是心硬如铁的神仙也不好意思胡搅蛮缠。
殊不知她一句佛家语言再击溃了他。
“当你知道迷惑时,并不可怜,当你不知道迷惑时,才是最可怜的。”冷月潭自上车后就从没有看过他的眼睛,现在也不例外,低头道:“我就想看看能把你抚养诚仁的这个人,因为他很了不起!所以我想看看他。”
“好,好,好……”金杨彻底无语,他默然打开后备箱,拿出烟酒之物,闷闷地走向一个灰色院门。
门没有上闩,微露缝隙。只需轻推可入。
冷月潭跟在金杨的身后,进入院内一看,硕大的庭院中有个葡萄架,时近冬曰,已是枯藤秃枝,但仍可追索到它夏曰的繁盛。院子左边是数块菜地;右边是个小型简易花房;中间一条卵石小道,很有些出世的意境。
她犹在欣赏之时,金杨已然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砖快垒成的矮台阶。
“大伯!我回了!”
一名身穿普通服装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身材消瘦若仙风道骨,两鬓斑白,脸型稍长,两眼很有神韵,手捧一只瓷壶,看起来年龄在五十到六十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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