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的时候,偏偏死亡就那么猝不及防地降临,将她生生地与心爱之人分开;她不想这般苟且的活着的时候,竟是连死都不能由衷而为。
她本是不愿宿在幽冰的体内这般失去自我地活下去的。
在黑曜殿内麻木地活着,是因为她忌惮着父亲的话,担心他会伤及钦伏宸的性命;在都广之野无奈地活着,是因为她误以为腹中有着幽冰与熙黠的骨肉,她不能伤及无辜的性命。
如今,眼见钦伏宸安好,知晓腹中并没有熙黠的骨肉,她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呢?幽冰那么强烈地盼望着能回到熙黠的身边,而且玄梦昔觉得自己又已是无法成就自我,那么,就不如成全他人吧!这样,也不算在这世上白走一遭。
不过是羽化飞灰,不过是入到那无生之境。
有何所惧?
缓缓抬起头来,玄梦昔望着父亲玄魇决然地说道:“父尊,两万年前,我本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今多活了这么多的时日,已是如愿足矣。求父尊放手,成全我的心愿,也成全幽冰的痴情吧。如若父尊还要继续将幽冰的精魂抽离这个身体的话,我必然再次冲破洪荒封印,引洪荒灵力入体,与幽冰同归于尽!”
玄魇冷淡消瘦的面上忽地燃起了怒色,挥手一记响亮的耳光便甩在了玄梦昔的脸上。伴随着一声脆响,玄梦昔捂着左脸斜望着父亲玄魇,口中仍旧固执地请求着:“父尊,求你让我的元神脱体!”
玄魇漆黑的眸子里燃满怒火,双手快如闪电,一道红光忽然猝不及防地猛然击打在她的腹部之上,接着一片黑雾从她的头顶笼罩开来。玄梦昔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跌跌撞撞地伸手摸索着往前行了几步,手却感觉到被烈火炙烧般的疼痛。缩回被炙伤的双手,眼前忽然又清晰起来。
还是身处那犹如孤岛的火焰巨石之上,但她的父亲玄魇却已是不见了踪影。
手覆上自己的腹部,玄梦昔感受到腹腔之内似乎被设下了一个球形的封印,她已经直接感觉不到体内那个精魂的存在,想来应是父亲的结界暂时阻住了她与那精魂之间的交会。
父亲是将她弃于此处让她自生自灭么?
玄梦昔环顾着四处火焰冲天炙热无比的魔焰缘生之地,这简直就是一个深埋在地底深处暗无天日的天然囚牢。在这里她不晓得花落花开,不晓得日升月落,更不晓得时光是如何流逝的。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头,幽冰就是这般熬过这漫长岁月的么?所以当在无妄山顶九幽潭边,熙黠给了她一丝温暖一束光亮,她便是那么不可自拔地沦陷了进去。
幽冰,我如今也是沦为父亲的阶下囚徒,再也帮不到你什么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的造化了。你若能冲破禁锢,我甘愿让你吞噬我的元魂。只盼你能好好爱熙黠,好好待雪兰。如若再见钦伏宸,依然如之前我所言那般告诉他,谢他曾经相爱,我已听到他为我所奏的相思之曲。我已无牵挂,请他也放下吧。
玄梦昔心中默着,席地端坐在这火焰地牢的中心位置,渐渐地入定。
气已调柔心已融,然思绪却凝成一团,又如丝线那般慢慢地悠开,渐渐交织成一幅幅画卷。
全是熟悉的脸呵!
有钦伏宸、有雪飘飘、有小灵修,这究竟是在青虬还是灵蝶谷?
有熙黠、有雪兰、有雪儿,这又是在曲云峰还是在黑曜殿?
有素姨、有父亲……还有母亲!这似乎并不在七宿宫,这究竟是何处?
母亲的脸竟然能清楚地瞧见了,自己果然是眉眼间长的极似母亲。只是母亲那绝美的脸上隐隐透着高贵与神秘,却并不高冷,而满是慈爱。那清澈的双眸中眼神是温柔的,笑也是暖的,暖得让人的心儿都化开了。原来母亲是那么让人沉醉的女子,难怪父亲心中一直难以放下。
母亲,带我走吧。玄梦昔的心中轻轻地说着。
母亲却望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紫云,走吧!”
父亲的声音响在母亲的身后,竟是那般的温柔。
玄梦昔朝母亲身后望去,只见父亲玄魇静立在一株桃花树下,面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浅笑。原来,父亲笑起来竟是那般的好看。他本是魔界最俊美的男子呢!
将目光移回到母亲身上,却发现母亲的影子已变得模糊,再回望那棵桃花树下,一双人影已是十指紧扣渐行渐远……
想追上去,却猛然地觉得腹中开始剧痛,豆大的汗水一颗颗地从额上落下。
玄梦昔眼前一黑,便栽倒了下去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