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逢

    傍晚，易空独自一个走在卧云峰后山的青石古道上，神情淡漠，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更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走过名闻天下的齐云八景之一的幻海奇云，也不见转头看一下，更别说是停下来欣赏一番了。

    此刻夕阳西下，一轮红日挂在远山之巅，万丈红光笼罩天地，天空、云朵、山峰、草木，还有山谷中中翻腾不息的云雾，无不在夕阳的映照下，蒙上了夺目璀璨而又宁静神秘的红光。

    易空不紧不慢地沿着六角亭边的古道向前走去，如行画中。

    也不知走了多久，易空便走到了卧云峰后山的背面，此处的山道已是仅可容一人通过，开凿在一片万仞绝壁之上，远远望去，便直如悬在空中一般，奇险无比。

    易空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绝壁，他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崖下的山谷中迷雾滔天，根本看不到崖下景致。残阳如血，将万里迷雾蒙上了一片梦幻般的酡红。

    易空伸手在绝壁上点了几下，片刻之后，布满青苔的绝壁上，竟是白光盛起，亮出了一个白色炯炯的太极图案，紧接着便听到一阵沉重的声响，看似普通的石壁上竟然现出了一个圆形的石洞。

    石洞九尺方圆大小，其中一片漆黑，但易空一走进石洞，石洞两旁的石壁上，却突然亮起了两排白色的灯火，仔细一看，却竟不是灯火，而是两排散发着柔和白色光芒的夜光石，每隔三尺便有一块，虽说只有拳头大小，但却将原本漆黑的石洞照得亮如白昼。

    易空进去石洞后，身后的洞口便自动闭合，看去竟又变成一片天然的石壁，却哪里还有洞口。

    在石洞中走了大约百步的距离后，易空的前面竟已无去路，一片天然的石壁横在了面前。谁知随着他再次伸手在石壁上点了几下之后，看似天然的石壁突然间竟化作了一片半透明状，宛如流水般的银色“水墙”，水墙上波光粼粼，仙气氤氲，大大小小的太极图时隐时现。易空直接破墙而入，身形顿时消失在了水墙之中。

    待他通过了水墙，身后的水墙便也消失不见，依然现出一片与周围石壁浑然无隙的石壁。

    易空进入祖师洞后，却是稍微怔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一身白衣如雪的碧月。她正站在一口冰棺面前，神色黯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冰棺，甚至连易空进来了也未曾发觉。

    冰棺赫然躺着前任掌门齐云玄天真人。这副冰棺是由是北方雪域采集而来的万年寒冰，经过道家奇术祭炼而成，可保遗体万年不腐。最神奇之处在于，冰棺本身虽然奇寒无比，但其周围方圆一丈之外的地方，却是一点寒意也没有。

    举目望去，丝丝缕缕的寒气如烟似雾般自冰棺上袅袅升起，碧月眼角眉梢的睫毛与眉毛，不知何时已然凝结出了些许冰屑。

    易空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地走到碧月身旁，也不去唤醒她，却是与她一样静静地向冰棺中的玄天真人看去。

    玄天真人的遗体已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白色道袍，除了脸上神情颇有些痛苦之外，竟与当年活着时候一般无二。

    各自无言地看许久，易空收回目光，转头看着身旁的碧月，柔声道：“月儿，你可是来与师兄告别的？”

    碧月依然看着冰棺中的玄天真人，听了易空的话，也只微微点了点头。

    易空看碧月神情黯然，心中着实难过，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皱眉沉思良久，突然痛下决心般道：“月儿，你应该听说过九转天灵丹吧？”

    碧月这才为之一惊，霍然抬头凝视着易空，急切地问道：“掌门师叔，你是说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九转天灵丹！”

    易空缓缓点头，道：“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只是我看你长年郁郁寡欢，日渐憔悴，隔三差五地便来此看望师兄，怕你有一天会想不开，因此才告诉你。”碧月是易空特许进入祖师洞的。

    碧月一怔，刷地一下，像是再也忍不住般，顿时便潸然泪下起来。

    也许只有在这个寂静的祖师洞中，只有在最亲近之人面前的时候，这个一直坚强的女子，才会如此地任由悲伤毫无顾忌地宣泄出来吧。

    易空也不出言安慰，却是兀自沉吟深思，眼中满是恻隐决绝之色，等碧月情绪平静下来，不再流泪之后，才收起凝重面色，淡淡一笑，道：“我曾在一本叫做《逍遥奇异录》的古书残卷上，看到过关于九转天灵丹的记载，书上说要炼制九转天灵丹，必须齐集九龙宝桂、七绝连心草、血玉龙葵、烈焰丹参、寒冰雪兰、绝尘仙莲、梵音菩提、幻月仙芝、天星晶兰，这九种天下奇药。这九种天下奇药，无一不是绝世珍宝，可谓人人梦寐以求。尤其是其中的幻月仙芝和天星晶兰，更是可遇不可求，就算有幸遇到了，也不一定能拿得到手。另外，其他的八种奇药——”

    碧月突然打断了易空的话，毅然决然道：“掌门师叔，不管有多难，月儿都一定要齐集这九种奇药，炼成九转天灵丹！”她的眼眶中，依然泪光点点，但脸上神情却有着视死如归、不顾一切的坚定与决绝。

    易空眼中精光闪动，深深地看了碧月一眼，叹息道：“月儿呀，师叔原本不想告诉你九转天灵丹之事的，毕竟其中几种奇药乃是各大门派至宝，咱们齐云门总不能强取豪夺啊。何况找到这九种天下奇药，不过是炼九转天灵丹的第一步而已啊。咱们齐云门，自从丹圣风云师叔失踪，你爹仙逝，丹道一途便可说是几近衰灭，要炼成九转天灵丹，还须找到风云师叔。而且就算是他，只怕也未必有把握炼成九转天灵丹，毕竟那是一种只在上古时期出现过一次的传说中的圣药啊。但这七年来你一直沉郁寡欢，我怕你会支持不下去才决定告诉你的。”他陈述种种艰难，只在希望碧月能够知难而退，接受玄天死不复生的事实，放下执着，好好地过往后的日子。

    碧月顿觉全身冰冷，无力站立，赶紧伸手扶住身旁的冰棺，眼眶不禁又湿润了几分，低头向冰棺中的玄天真人看去。

    沉默了一会儿后，碧月仿佛重获新生般，站直了身子，坚定不移地说道：“掌门师叔，你放心，只要有一丝希望，月儿都不会放弃的。不过也请掌门师叔放心，碧月不会做有辱门风之事的。”

    易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逍遥子师叔临走时，曾经跟我说过，星辰诀跟齐天圣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你遇到楚逸飞，记得留意一下，不可意气用事，他虽然重伤了玄天师兄和逍遥子师叔，但他毕竟不是真正杀你父亲的凶手，而且我相信他必定是被人控制了心神，才会那样大逆不道的，以你对他的了解，相信你也明白以他的为人，是绝不会那么做的。”

    碧月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想了一会儿，眼神之中百感交集，显然倍受煎熬，良久才问道：“那依师叔之见，谁会是当年控制楚逸飞的幕后黑手？”

    易空面色渐转凝重，满心惭愧地沉声道：“我也不知究竟是谁。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当年那个在长清峰后山偷袭楚逸飞的黑衣人了。此人只怕时至今日仍潜伏在我齐云啊。”

    深夜，长清峰后山。

    无垠苍穹，深邃奥妙。

    一轮明月挂在苍茫夜空，清冷的月华如水般从苍穹之上撒下来，天地一片静谧。

    静谧的夜色中，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兀自站立在一块石头上，一会儿仰望星空，一会儿俯视名扬天下的七星映月奇观。只见他神情黯然，原本星芒闪动的清澈双眼中，赫然充满了挥之不去的忧伤，仿佛即便是眼前的绝世风光，也洗不去他胸中深深的痛苦。

    月圆人难圆，只教良辰美景成虚设。

    宇宙苍茫，天地无情，偏偏渺小如蝼蚁的人类，却是深情不悔，生生世世为爱恨情仇而执着。

    但也许正因为人心有情，方才能在这茫茫漠漠的宇宙中，顽强地繁衍生息，无中生有，创造属于自己的传奇吧。

    不知默默无言地伫立了多久，突然，白衣男子神色一变，转头向卧云峰方向的夜空望去。

    不一会儿，一道清冷如水的青色光芒，便自卧云峰方向，如流星赶月般向男子所站立的山头飞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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