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那个少女说：“抱歉,我好像不小心听完了你说的故事。”

    “……没关系。”玛丽说，然后迎着达西的目光,微微一笑,“达西先生，真巧。没想到会在伦敦遇见你呢。”

    虽然从好友的来信中得知玛丽已经到了伦敦,但是达西从来没想到会在路上巧遇到她。他和妹妹乔治安娜正从彭伯里到伦敦来，乔治安娜在马车上坐得有些累，看到这一片风景不错,就想下来走走。他刚听到玛丽的声音时,还愣了下，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乔治安娜看了看玛丽，然后又侧头看向自己的兄长,“哥哥,你们认识？”

    达西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嗯。那是宾利太太的妹妹，玛丽班内特。”然后他看向玛丽，说道：“这是我的妹妹，乔治安娜。”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那多才多艺又可爱的的达西小姐乔治安娜。

    玛丽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发自内心的友好笑容，“你好。”由于总是听到关于达西小姐各种各样的赞美言辞，所以玛丽一向都认为这位少女已经可以达到封为女神的标准了，现在见到了活的……当然十分友好并且真诚。咳咳，并不是说她平时对人不真诚，只是此时尤为真诚而已。

    乔治安娜朝玛丽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轻声细语的，“你好。”

    乔治安娜的五官没有达西先生的标致漂亮，但整个人显得很文雅，虽然才十六岁，但在女孩当中，算是高大的。玛丽在那两人跟前一站，登时很自卑，相对而言，在家里算是高挑的自己居然显得有些娇小。这真是，让她情何以堪。

    “我曾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现在有幸得见，真是太荣幸了。”玛丽笑着说道，然后这时，在她身旁一左一右的两个小女孩扯着她的衣袖，仰着头好奇地望着几个大人。

    玛丽想起自己讲的故事都被人听去了，故事听去了倒是没关系，只是后来关于故事的言论被听去了，心里头总是觉得有几分窘迫。

    玛丽低头看了看两个小萝莉，然后抬头跟达西兄妹微笑着说道：“这两个小女孩是我的小表妹。”

    “嘉丁纳先生的女儿？”达西问。

    玛丽默默地瞄了他一眼，然后点头，“是的。”

    “她们好可爱。”乔治安娜说。

    玛丽忍不住感叹，差距啊……这就是一个软萌妹子看到有爱的萌萝莉该有的反应。

    达西忍不住看了玛丽一眼，然后说道：“你跟她们讲那样的故事，她们能懂吗？”

    露西抬头，鼓着腮帮有些不忿，一副“你别少看我们”的表情，“当然懂！”小孩子最讨厌大人说她们什么都不懂，达西先生不小心踩到了小萝莉的逆鳞呢。

    达西一怔，乔治安娜却忍不住抿着嘴笑，看向玛丽，说道：“故事很动听，但这样的故事对她们来说太悲伤了。”

    玛丽微囧，虽然对话的方式有些文艺，但她除了文艺别无选择，于是她说：“她们总是要知道世上除了美好的事情之外，还有很多悲伤的人和故事。”

    乔治安娜一愣，然后又笑着说道：“你说的对，人不能只知道世界美好的事情，一些悲伤的不好的人和故事，也应该让她们慢慢知道，这样她们以后才能保护自己不会被这个世界所伤害。”

    玛丽抬眼，看向乔治安娜，只见对方的笑容虽然还是难掩羞涩，但尽是友善。伊丽莎白以前又猜错了呢，傲慢的达西先生，其实有个漂亮的软萌妹子。

    这时，两个小萝莉显然几个大人们这种枯燥无味的对话毫无兴趣，贝拉扯了扯玛丽的衣袖，好心提醒说道：“玛丽表姐，姐姐练琴的时间到了，你昨天答应了要跟她一起练琴的哦。”

    达西看向玛丽，“你陪她们练琴？”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他不是怀疑玛丽不会陪两个小女孩练琴，他是在严重怀疑玛丽弹琴时的坏习惯会不会传染给这两个可爱的小淑女。

    玛丽瞅了他一眼，“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只是想提醒你千万不要让她们养成太过随意的习惯。”达西先生说。

    玛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一个过分礼貌的笑容：“谢谢阁下的提醒。露西、贝拉，跟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道别，我们得回家了。”

    两个小萝莉礼貌地跟达西兄妹道别，然后就被玛丽带回家了。

    乔治安娜和达西先生站在原地，看着离去的三人。

    “哥哥，那就是你跟我提起过得班内特小姐？”乔治安娜问。

    达西点头，“对，就是她。”几个月不见，她好像……变得更有吸引力了，就算是被她瞪了一眼，心里居然也感觉到高兴。达西先生觉得自己有受虐倾向，但不得不说，当他陪着乔治安娜下来走动听到她声音时，他心中无法控制地觉得惊喜。

    她就那样坐在椅子上，侧脸姣好，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放松，那样放松的玛丽班内特眼角眉梢居然生出一种慵懒的风情，让他心里有些蠢蠢欲动。当然，她的言辞还是那样古里古怪的。

    “我也听卡洛琳提起过宾利太太的几个妹妹，听说这位玛丽小姐，是朗博恩附近最有才气的姑娘呢。”乔治安娜说道。

    达西侧头，看向他的妹妹。

    乔治安娜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她说的故事很动听，哥哥你说是吗？”

    “勉强可以一听。”达西淡声说道。

    乔治安娜有些无语，然后又笑了起来，“可我觉得很动听，就是她跟你说，身为公主，想要获得幸福不仅是因为骑士的守护，更因为是公主在骑士缺席的时候，公主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吗？”

    “不错。”

    “我挺喜欢她的。”乔治安娜看着玛丽消失的方向，笑着说道。

    达西一怔，然后侧头看向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迎着自己兄长的视线，说道：“嗯，她是有些特别，但我不反感这样的特别。而且，哥哥你心里对她有好感，对吗？”不然的话，怎么会陪着她站在这里这么久，就为了听那个姑娘把故事讲完。而且，两人言行举止之间，都比较熟络的感觉。

    达西先生沉吟了一下，说：“说实话，我也无法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她的言行古里古怪的，我一开始甚至对她有些反感，但是后来，却慢慢地觉得她并不是那种没有教养的姑娘，她的想法虽然奇怪甚至让人无法理解，但是后来稍微思量一下，又发现那些属于她的想法，值得人尊重。”

    尤其是在那天圣诞节的舞会之后，当他知道了那个公主就是玛丽班内特之后，他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她，很多事情，他甚至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是她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她会有怎样的想法？

    当一个男人开始在意一个女人的想法时，这意味着什么，他心中再迟钝，也明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乔治安娜说道：“我刚才听完她的故事，心里只觉得海的女儿善良又可怜，为了心爱的人付出了一切甚至是生命，到最后也没有获得自己所向往的灵魂。我想大多数人听完故事之后，都是跟我一样的想法。”

    达西嘴角微微扬起，声音中竟然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这就是她特别的地方，同一件事情，你永远不知道她的想法到底是怎样的。偏偏，她的想法很多时候又理直气壮得让你无法反驳。”

    乔治安娜侧头，看向自己的兄长，只见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几分笑意，让他原本有些冷硬的五官线条柔和了下来，看着有着说不出来的温柔意味。乔治安娜眨了眨眼，然后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哥哥，你喜欢她？”

    “……！”

    达西侧头，有些愕然地看向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也愕然地看着达西。

    兄妹俩人大眼瞪小眼。

    过了半晌，还是乔治安娜先开口，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和小心翼翼地意味：“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自家妹妹的话太有冲击力，这让达西先生有些回不了神。他是觉得玛丽班内特很特别，并且最近越来越能吸引他的目光，他甚至因为自己对她的好感考虑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但他却从未想过自己想到那么多的事情，是因为他喜欢上了玛丽班内特。

    乔治安娜看着自家兄长那回不了神的模样，无辜地眨了眨眼，说道：“我以为，你喜欢她才是。难道是我想错了？”乔治安娜与达西无话不谈，即使是在感情上的事情，她也会坦白地跟达西说，因此在对待达西的感情上，她的态度也十分坦然直接。

    达西终于回神，扶额，说道：“我得想想。”

    “……难道你喜不喜欢她，心里没感觉吗？”乔治安娜咕哝。

    达西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要知道，我并不是宾利。”

    乔治安娜一怔，终于明白达西的意思，她笑着说道：“哥哥，还记得我和韦翰的事情吗？”

    达西闻言，脸上的表情马上增添了几分阴晦，“当然记得。”他怎么可能忘记韦翰那个家伙，曾经差点就诱拐了他的妹妹，如果不是乔治安娜对他敬重信任，恐怕此刻他的妹妹下半辈子都已经毁了。

    乔治安娜没有看向达西，她只是微笑着看着前方，轻声说道：“在我心中，这世上简直不能有谁比哥哥更好了，我甚至不知道怎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你。但是如果你心里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我相信她身上一定有地方让你为之动心。”

    为之动心的地方吗？其实达西最开始留意玛丽，只是源于她给他留下的恶劣印象，那个姑娘人前礼貌温和，但私下的时候有时候言行让他不敢苟同，甚至有些反感。大概是一开始，她在自己心中留下的印象，就并不好，所以到后来，每发现一个她的优点，都让他有些意外，到最后甚至觉得惊喜。

    达西正在想着自己对玛丽的感觉时，又听到她妹妹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哥哥，其实韦翰的家世，根本无法为我们家增添什么体面。但是我当时在想，一辈子那么长，我们也有足够的体面，遇上了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考虑他能不能为我们增添体面？只要生活不会贫困潦倒，有什么比可以和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来得重要？”

    达西回头，看向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迎着兄长的视线，神色有些羞涩，但是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可能我的想法还是不成熟，可到现在，我的想法也是那样的。只是以后，我会用心看人，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愚蠢，被人骗了去。”

    达西闻言，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半晌，抬手摸了摸自家妹妹那金色的长发，“那不是你的错。”

    乔治安娜微微一笑，然后脸上的神色有些俏皮，再次问道：“那哥哥，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上了刚才那位班内特小姐？”

    达西：“……”

    就在达西和他的妹妹在谈论玛丽的事情时，玛丽已经带着两个小表妹回家了。一回去，嘉丁纳太太就迎了上来，让两个小萝莉跟着保姆去洗手吃点心，然后跟玛丽说简写信来了。

    “简说她已经告诉了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你到了伦敦，我想过不了几天，大概宾利先生的姐妹们都会邀请你去她们那儿聚会。”嘉丁纳太太笑着说。

    玛丽在嘉丁纳太太的对面坐下，然后说道：“我刚才遇见了达西先生和他的妹妹。”

    “嗯？什么？”嘉丁纳太太原本还在看着简的信件，听到玛丽的话，目光终于从信件上移开。

    玛丽只手撑着额头，轻声重复她刚才的话，“我和贝拉她们在外面遇见了达西先生和他的妹妹，就是那个宾利先生的好友，达西先生。舅妈你在尼日斐花园见过他的呀。”

    嘉丁纳太太有些惊讶，随即笑起来，“原来是他们兄妹啊。”

    “可不是么。”玛丽咕哝着。

    嘉丁纳太太看玛丽那样的神色，有些莞尔，“怎么了？你好似不太高兴遇见她们。”

    玛丽撇了撇嘴，“也不是不太高兴遇见他们，就是……”

    不等玛丽说话，吃完点心跑出来的贝拉就大声说道：“玛丽表姐不高兴，因为她跟我们讲的故事被别人听走了。”

    玛丽忍不住瞪眼，“才不是那样。”

    贝拉吐了吐舌头，跑到嘉丁纳太太身边撒娇，嘉丁纳太太干脆就抱着她。

    “妈妈，玛丽表姐跟我们将海的女儿，公主好惨，死掉了变成泡沫。玛丽表姐说要她是公主，才不会做什么人，在海底里跟鱼儿玩耍不知道多愉快呢。”贝拉在母亲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汇报下午的事情。

    玛丽汗颜，“我不是那样说的。”虽然意思差不多，但她讲出来的故事很凄美，发表的意见很客观的好吗。

    嘉丁纳太太眼里带着几分不赞同地看向玛丽，说道：“所以你说的话，让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听见了？”

    “……大概吧。”

    嘉丁纳太太忍不住叹息，“在外头不要乱讲话，有时候不经意被人听到了一些不得体的言论，会影响别人对你的看法。”虽然自己的小女儿说话颠三倒四的，但看玛丽的模样，即使不是坏事，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听到了应该也没什么。”反正她在达西面前，早就形象全无了。

    嘉丁纳太太推了推怀里的贝拉，让她去跟露西玩，支走了小女儿之后，嘉丁纳太太又说：“我记得简好像说过，达西先生对你有好感？”

    “……那一定是简的错觉。”至少，她从来不敢这样想过。

    “无风不起浪，不见得就是错觉。”嘉丁纳太太笑着说。圣诞节在朗博恩的时候，就感觉这个小姑娘变得不太一样，更加开朗了些，这些日子一相处，才发现果然是改变了不少。不会像以前那样钻牛角尖，虽然言行不如简那样稳重而温柔，也不像伊丽莎白那样活泼可爱，但也是随和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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