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就是重阳节了,陈元娘早几日就已经安排人将各府的节礼送了去,不过是些重阳糕、菊花酒这些应景的东西。她娘家自从父亲陈利敬致仕后举家搬回了老家承州,因是隔得远,直到重阳节的前一日来送节礼的马车才进了府。
此次来侯府送节礼的是陈府的方妈妈,方妈妈是陈元娘母亲张氏的陪嫁丫头。张氏前些年子嗣不顺日子过得甚是委屈,亏得她从旁劝慰,直到张氏得了陈元娘、后又有了陈宜晨。日子好过了之后,感念着她这么些年的陪伴,给她男人、小子都安排了差事,在陈府的下人中算是头一个了。这次被派了来京里送节礼,可见的张氏对元娘的牵挂。
“父亲、母亲可都好?晨哥儿呢,如今可仍是请了先生在府里?”陈元娘一等方妈妈落了坐,就忙不迭的问了起来。虽说她并不是原来的陈元娘,上辈子她也并未感受过亲情,可见到张氏如此重视这个女儿,她亦非常的感动,不由就变得热情了起来。
“府里老爷、夫人都好,大少爷如今在松山书院读书,平日里也不常回府,奴婢出来的时候夫人正派了人给大少爷送衣物过去。”方妈妈半侧着身子坐在炕上同陈元娘闲话着,一身靛青色粗布衣服浆洗的干干净净,一把乌黑的头发挽了个纂儿拿一根银簪子固定在脑后,显得整个人精精神神的。
“晨哥儿自来如此,跟个书虫似得,一读书起来便什么都忘记了。”陈元娘穿来时陈家已经回了承州,是以并未见过陈府大少爷陈宜晨。只是凭着原有的记忆,知道他是陈利敬四十岁上得的,算得上是老来子,平日里阖府都稀罕着,只不知他跟谁学的,小小年纪就跟个老学究似得,钻进书眼里出不来。
方妈妈一听再细细的一思索,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当即就呵呵的笑了起来。一转眼却瞧见了笑盈盈站在陈元娘身后的两位陪嫁丫头,当即欣喜的道:“哎呀,双朱和叠翠如今可都出落的这般水灵了,瞧着可比一年前好看了许多。”
两人听了就抿了嘴笑了,同方妈妈见过了礼。双朱就大大方方的上前挽了方妈妈的胳膊撒着娇:“方妈妈您啊是自己家的人怎么都好看,叠翠倒还好,就是我皮糙肉厚的,平日里不知道被多少人给比下去,也就是您还夸我水灵。”说着倒做出一副叹气的模样来。
“你这丫头,嘴可真贫。”方妈妈笑呵呵的,拿手轻拍了拍双朱的小脸。当初在府里的时候,这丫头嘴甜,长得也好,可没少在她跟前走动,是以对双朱方妈妈倒是有几分真心的喜欢。
陈元娘见她们逗趣,心里也高兴,暂时将府里的事情放在一边,同她们说笑起来。眼见着就到了饭点了,陈元娘派了人同老太君那边告了假,就让人直接将饭摆在了屋里,拉了方妈妈入座。
饭罢,几人又闲话了一阵,方妈妈就正了颜色,有些欲言又止起来。陈元娘见了心中明了,就让屋中的小丫头出了去,只留下了双朱和叠翠,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姑奶奶您不知道,自打去年冬天起承州就没下过雨,田庄里今年更是颗粒无收,老爷心善不仅免了庄子里的租子,还让人送了粮食过去,防的就是那些人走投无路闹出什么事来。”
陈元娘听了,点了点头:“是这个理,一年的租子不打紧,就若是逼急了那是会出事的。”
“谁说不是呢。”方妈妈说着就叹了口气:“本也是好好的,庄子里的佃户都对老爷是感恩戴德。可这事一传了出去,那些临近县府的地主们全都找上了门,日日闹着老爷坏了规矩,就连承州的知府老爷也派了身边的师爷亲自过问此事。”
“啊?那府里没事吧?”陈元娘听着有些惊讶,着急的问道,照这么看来是陈老爷这一举动几乎将承州的富户得罪了,有人捅到了知府那里。
方妈妈一见她着了急,慌忙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那些人派了人日日守在府外,出入有些不方便罢了。”
府里没事就好,陈元娘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悬吊吊的。这旱情如此严重,可不止承州一处,租子倒还是小事,怕的就是那些个佃户被逼的走投无路,闹出了事来。
“府里这事倒还好办,一会儿侯爷回来了,我请他休书一封,您带回去交给父亲。可这事依我看没那么简单,今年年成不好,眼见着都九月了天气一点也没见凉下来。您回去见了爹爹就跟他说,让他注意这点,多存点粮食,见情况不对,什么也别管,只带了母亲他们上京城来。”一番思量过后,陈元娘终是有些不放心叮嘱着方妈妈,前世她拜无所不知的网络所赐,她知道这种时候最容易出现的,可就是民变。
方妈妈答应着,知道事关重大,当即就同陈元娘商量着,晚上就启程回承州。陈元娘也不留她,只唤了人去外院候着,一等苏易之回来,就立刻去找他。这边又吩咐了双朱、叠翠,将府里的重阳糕、菊花酒并一些其他的东西,一起装了车,准备让方妈妈带回承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