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彼此寂寞的两人,用对方的身体为对方取暖罢了。
一夜过后,黑许诺:“我会娶你,等我一年。”牵音那一晚,拿出两只红结,一只交给黑,一只自己留着:“我等你。”
一年,是个怎样的承诺,两人都不知。牵音孤苦伶仃,日复一日,翘首以盼。山上的枫叶落了一地,牵音看染尽满山红的窗外,看着自己日渐透明的身体,觉察自己有些傻,傻得忘记了,自己本非人,她本是逃到此处的一个野鬼,只不过在逃出来的第二日,便是与黑的一场美丽邂逅。
人鬼殊途,怎还奢望能得爱,牵音手上握着那只结,躺在床上。依稀中,门外有个熟悉的身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不及了……牵音想笑,却发现扯不出一丝笑容,终于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若他早来一步,或许就不会是那个结局,你可知为何?”顾白停下来,惋惜道。
“黑是被派去抓回牵音的鬼差,他在山中出现,本就不是个意外。只是,爱上牵音是他唯一的一次意外。”
黑要放走牵音,不将她带回鬼界,因为她的罪名里,没有下一世的资格。这是他能唯一能做到的,给她自由。回到鬼界的他,被问罪,他跪下,恳求能放过牵音,给她一年在世为人的时光。一年,对于鬼界来说,不过是个小零头的时间,同意了。只是,他要关押一年作为交换,并且削去一般的寿命作为补偿,看起来很对等。他原以为,至少能给心爱的女人一年的自由,是为她好。他不知道,这一年,对牵音才是最痛苦的等待,他不知道牵音等待的是什么。
黑自始至终没有猜到,为什么是自己去抓捕牵音,为什么一眼如万年,便爱上那名女子。辗转那么久,手上那只红结又到了自己手上。
原来,黑本不是鬼差,前世只是一名普通的秀才,认识了官家小姐的牵音,两人的爱情不被世俗承认,便作生死相随。临死之时,牵音递上红结:“这是同心苣,无论在哪,我都会找到你,你也不能忘了我。”
牵音成了鬼灵,黑阴差阳错,宿命里注定是要成为鬼界一名小卒,且必须消除前世记忆。牵音觉得,自己必须逃出鬼界,才能找到黑,已经许诺下一世再见,如若呆在此处,如何再见。于是,在一次混乱中,牵音擅自逃离,因此被定下永无来世的罪。即使看不到对方,同心苣的指引下,他们还是相遇了,唯一的不同,便是一个记得前尘往事,一个已忘了所有。
“牵音,以为黑转世为人,黑,以为牵音只是一见钟情的女子。其实,他们本可以在鬼界长相厮守,只是差一个巧合罢了。”他顿了顿,“差的只是,同心苣的早一步相遇。”
故事,若是早一步展开,或许就不是那么遗憾的结局。
顾白的这个故事版本,固然感人,只是,世人能有几人过了今生,还许来世,能在当世不产生厌倦情怀,方已是难能可贵。因此,她对顾白的企盼,也不过一生一世一人,便已足矣。
“那后来黑呢?”故事总要有个结局,男女主角各自的结局归宿。
顾白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她很喜欢被他这样温柔抚摸的感觉,像一只被他豢养的宠物,无忧无虑依偎在他怀中。
“他,斩断情丝,永生永世呆在鬼界中,不尝情滋味。”
得出答案,有些失望。她以为,会更加轰轰烈烈些,譬如跟着殉情。转而又想,这过于矫揉造作,也实属不合。逝者已逝,相比之下,活着的那一个,更需勇气,承担所有的痛苦,况且,本身无情,就是最无情的事。
“世人,将一辈子都轻易捏碎,更何况两生。”她轻轻叹口气,并不是她对顾白不放心,只是他对世人没信心。
在她头顶上顾白的手静止,顾白眼里宛若穿越了千万年,低头在她耳边道:“若给我选择,生生世世都嫌短暂。”
仿佛在呓语,人世间,若你心中住进了一个人,茫茫人海中,便再无它种颜色。念及此,住进了他心中的女子,那名柳昭茗的女子,如今可是仍让他牵肠挂肚,魂牵梦萦,才千回百转找来这里,寻得自己。
嫉妒与甜蜜,丝丝入扣,同时撅在心头。她嫉妒,柳昭茗是顾白第一个爱上的女子,甜蜜,是无论是柳昭茗,抑或是自己,都是顾白每一世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