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湘站起来,说了一声,“回去吧,我这里随时都可以搬。”
他自己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曲江山一夜未睡,当所有人都在盼着光明的时候,他却像未日的赌徒,恐怖黎明的到来,但黎明终究还是到来了,光线一寸一寸移进房间,像一条条虫子,一点一点啃啮着这所老宅,还过几小时,它就不姓曲了。
曲夫人从昨天就号啕大哭,今天早上一起来又抹眼泪,她软弱地问,“江山,我们搬到那里会不会太小,总共才三间房,靖昆一间,我们一间,还有一间给老爷子,空间太小了。”
“你有钱租更大的吗?”曲江山叹气。
曲夫人一惊,眼睛闪烁了一下,不敢看丈夫。
“能不能让老爷子去跟靖天过?他是老爷子带大的,他睛睁睁看着我们落难也就罢了,反正他也巴不得,可看着老爷子落难就过份了。江山,你去找靖天,让他把老爷子接过去吧。”曲夫人红肿着眼睛向丈夫请求。
“我有何面目去求他,你忘记了,我和他已断绝父子关系了,再说,我输掉了老爷子的家业,难道还不应该养他的老吗?”曲江山语气沉重。
“跟我们肯定是要过苦日子的,只怕老爷子会受不了。”
“是我不孝,让他临老都没有个好去处。”曲江山眼睛有些酸胀。
“要不你去跟老爷子说说,让他去找靖天吧,这样你就不用去求他了。”曲夫人还在努力摆脱曲一湘。
曲江山皱眉,“你这样推三推四,是不想他和我们一起过吗?”
曲夫人眼泪一擦,语气强硬起来,“他就没对我好过!以前家里这么宽阔,可以一直不见面,现在挤住到一起,时时刻刻都相见,你让我如何跟他相处?”
曲江山气结,脸都黑了,“你怎么能这样!”
曲夫人冷哼一声,“他就没把我当过儿媳妇,我何必把他当父亲!”
“他没把你当儿媳妇,你几十年享尽曲家的荣华富贵从哪里来的?你没把他当父亲,你经常在他面前问寒问暖难道一直是假的?”曲江山眉头锁得更紧了。
曲夫人脸一僵,有些恼羞成怒,“我哪里假了,这么多年,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可你看他,总是那付模样,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我就不信,他对谈霜华是这样的!”
曲江山见她突然提到自己前妻的名字,有些不适应,他几乎快忘记这个名字了,“不要提那些陈年往事了,你以前怎么对他,今后还怎么对他!”不得不说,爱妻的态度让他失望,她竟然拒绝奉养父亲!
“为什么不能提?他心中从来只有谈霜华是他儿媳妇,我进曲家二十来年,尽心尽力待他,可曾讨过他半点欢心?现在,我有权利决定了,不要和他住一起!”曲夫人终于捅穿这层窗户纸,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那好,你不和他住一起,那你一个人去住别处吧,我和他住一起!”曲江山从失望到惊讶再到愤怒。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不承认!我带儿子走,你和你老父亲住去吧!”曲夫人似是在等这句话。
曲江山睁大了眼睛,像是头一回认识她一样,直直地看着她,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爱着这个女人,对她言听计从,对她温柔有加,他一直以为,他和她这一辈子可以恩恩爱爱地过下去,富贵不移,贫贱不移,这是他们两人曾经的誓言。
而现在,富贵刚刚过去,贫贱这么快就让她的心志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还是她的心志从来就是这样,只是富贵一直存在,没机会表露出来?
“你要走自己走吧,我,靖昆,还有我爸,一家三代住一起。”曲江山沉默了一下,他还是不愿意将她往坏处想。
“不行,儿子跟着你只会毁了!曲家已经害了他!”曲夫人断然拒绝。
“跟着我毁了?曲家害了他?”曲江山简直不相信这话是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的,“燕子,你脑子没有出问题吧,怎么说出这种糊涂话来?”
“如果不是曲家这场混乱,靖昆怎么会是这样,你看看他,憔悴颓废,精神不振,还是以前那个充满快乐充满自信的孩子吗?!”曲夫人悲伤地大喊。
“可是,靖昆不是你极力推上去的吗?你暗在公司积蓄力量,不就是让他替换靖天,掌管北宇吗?北宇在他手中垮了,怎么能说是曲家害了他?要说害,也是你害了他!”曲江山气得身子发颤,他无法忍受她颠倒事非黑白。
“你胡说,我怎么会害他!”
“北宇最初坏在哪里?金佳妮的泄密,金佳妮是谁,是你一手栽培的侄女,是你要她进公司,占据要位,你说,真正害靖昆的,你们姑侄是不是算上重要的一对?”曲江山有些绝望,他没想到恩爱夫妻在大难临头各自飞时还清算一把。父亲说得对,他的眼光从来没好过。
“曲江山,你不要血口喷人,金佳妮是金佳妮,我是我!你把她的错误推到我的头上来,你还想诛连吗?”曲夫人失去了往日的端庄和温柔,指着曲江山怒吼。
曲江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他悲伤地摇摇头,“我们不要争了,靖昆愿意跟着你就跟着你,随便他吧。”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外面的阳光很大,刺得他的眼睛打不开,头晕晕的,他手扶着墙壁站了好一会儿才稳神,穿过一条走廊,他来到了前院。
这里,苏文哲已坐在椅子里,手是懒懒地玩弄着钥匙串,旁边他的年轻的助理,手里捧着文件。
一会儿,曲靖昆出现了,他双眼凹陷,憔悴的厉害,但面容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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