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御品轩

从容。虽然脸上皱纹丛生，但丝毫影响不了从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尊贵气息！

    老者一身官服，官服黑底银边，祥云溢彩。细数之下，竟有八朵之多。服底浩海淼淼，怒涛翻滚！长服及踝，半遮半隐住他墨面白底的皂靴！

    居后者是一中年胖子，胖子衣着样式跟老者大略相同，只不过衣服为蓝边，祥云也少了几朵！

    “尚药监，郎总管！”

    侍立门外的两门童恭身施礼！

    “免了！”老者左袖微抬，浑不在意，目光在街上游走了一圈。

    “你确定他会来？”

    “禀大人，此人每年清明白露来两遭，数十年如此，今ri莫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胖子一边在人海中搜索，一边回着老者的话。

    没过多久，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年背着背篓径直向药轩行来。

    老头年过半百，身子有些佝偻。一身麻布衣衫，一双破旧布鞋。头上还带着斗笠，笠沿压得很低。

    随行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他模样俊俏，腰杆挺得笔直，跟老头一样打着几个补丁的麻布衣衫穿在他身上，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

    “郎总管，您这是……”

    以往胖子总是足不出户，今天在外面见到他，老头有些意外！于是加快脚步，走到中年胖子面前跟他打着招呼！

    “莫先生！”听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胖子转过了头应了一声，而后急忙让出半个身位向老头介绍身旁的老者，“这位是京城来的尚医监，尚大人！”

    “郎总管，他就是我们要等的那位？”尚医监不等老头打招呼，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一老一少。

    莫先生瞟了一眼尚医监，忙压了压斗笠沿子！

    “正是，几位请随我上楼详谈！”郎总管推开药轩的门，请他们一起上楼。

    三人不再多言，跟在郎总管身后走进了药轩。

    轩内大厅陈设简单，左右各一张长长条桌，条桌两边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藤椅，靠墙的地方，放着几个高大的药柜。大厅里很空旷，很多地方都空了出来。

    倒是正中间一扇屏风占去大厅大半位置，屏风中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猛虎前爪腾空，大有扑面而来跃屏而出的感觉，不知出自那位名家之手！

    郎总管带着众人不作停留，绕过屏风顺着木质楼梯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布置清雅，地上铺满绯红的毛毯，几排柜阁立于毛毯之上，巧妙的把整层楼分隔成几个区域。

    柜阁中三三两两的陈列着一些锦盒，锦盒下贴着蝇头小楷书写成的标签：百年双头何首，千年人形山参，千年玉髓芝……

    楼层正中是一张一米多宽，三四米长的红木条桌，条桌整张面板由整块红木制成，细毫不见衔接的痕迹，桌上摆放着几样jing致的糕点，一套古朴的茶具，一顶幽幽冒着青烟的香炉。

    青烟袅袅上升，阵阵淡淡的香气四散开来。

    桌子四周，放着六个不规则的圆柱形木凳，木凳造型别异，浑然天成！

    “看座，上茶！”郎总管招呼众人。

    尚医监上位居中独坐，莫姓老头和少年一起坐在了左边，郎总管没有落坐，他双手自然的垂于身侧，侍立在尚医监身后。

    等候多时的两位妙年少女来到桌前，娴熟的摆弄着茶具，给桌上几人斟了茶。

    郎总管看在眼里，等到少女忙完，便吩咐她们退了下去。

    尚医监端起还冒着滚滚热气的茶轻呷一口，而后不急不徐的道：“莫先生京城氏？”

    “小人不才，曾在京城呆过几年！”莫老头正襟危坐，埋低了头！

    “行医出身？”医监慢丝条理接着问道。

    “撇脚医术，上不得台面！”莫姓老头语气低沉。

    “室内无风无雨，莫先生何不将斗笠摘下呢？”尚医监放下手中茶杯，盯着莫老头。

    “小人几ri不慎染上风寒，摘不得！”莫老头又压了压低得不能再低的斗笠沿子。

    “莫百知莫大人，一别十余年，故人相见，何必遮遮掩掩呢？”尚医监言语中带着几分苍桑！

    莫老头闻言一怔，抬手就想摘下头上的斗笠。但手拿到半空停了一会还是收了回来，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莫百知已死，现在在你面前的是莫无为！”

    “莫百知……莫无为……”尚医监口中默念了几次，“伴君如伴虎啊，曾经的奇才……”

    “也罢，故人得见，谈这些事只会勾起你隐藏内心深处的痛，往事我就不提了！”

    “尚大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晚了摸黑，山路不好走。”莫老头也不多说什么，直奔主题。

    “吾皇之疾你比我更最清楚，所需的药材繁复稀少，每年从此处总能收集到那么几味对其病症的主药，我就觉得奇怪了！天下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总想过来看看，无赖俗务繁忙，总抽不出空来，今ri这趟算是没有白来，解开了我心中多年的疑惑，莫大人不计前嫌为皇分忧，实是朝野幸事！”尚医监面带微笑，眼里满是钦佩的神se！

    “错不在皇，小人蛊惑而已！从大的角度来讲，皇是好皇，还算对得起战死的国之悍将猛卒，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莫老头端起茶杯，极讲究的用杯盖捋了捋茶水面上的茶末，浅尝一口，“一品御贡，好茶！”

    “茶是好茶，但还须懂它的人来品，我来时估计会遇贵人，就顺带捎了些过来，能遇到莫大人你算是此茶之幸也！”尚医监笑逐颜开。

    莫老头深深的吸了一口茶香，又轻呷一口尔后道：“吾皇早年御驾亲征，攻打极北冥族时料理不当，寒毒侵入肺腑，无有百年白熊熊胆作引，附以千年雪莲，何首，当归入药，病根断难根除，我采的几味药只是治标不治本！”

    尚医监闻言笑容一敛，几分愠se爬上眉头：“莫大人还是如此执拗，人寿不过区区百年，黑熊最多不过三十，更不谈有否白熊其物，还须活了百年的白熊，你说的有人信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改口，难不成你忘了曾经的痛？还想旧事重演？”

    “如今吾皇龙体一ri不如一ri，理不得国事，朝堂上下激an臣当道，结党营私，民间悍匪横生，据地称王，如今之华胥非十几年前之华胥！”尚医监声音压得很低，但仍讲得慷慨激昂！

    “他们不相信我，你也不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我充其量只不过是窥其一角。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该发生的终归会发生！你我匀至ri暮之年，生又何欢，死又何惧！”莫老头面se不改，从容应道。

    “这么多年你这xing子还是没改！也罢，你我相交数十年，朝堂上下，唯你我至亲！我不出京城数十载，如今远行倒是惊动了你的死敌左唯桀，惟恐其灭你之心不死，你我还是快快交接吧！”尚医监摇头苦笑道。

    莫老头闻言一惊，但脸上毫不动容，转身从放在身后的背篓里拿出几个檀木制成的匣子。

    “风衍草，离阳花，千年槐根，紫叶板蓝，只够三个月份量。”莫老头一边说着，一边将木匣推送到尚医监面前。

    尚医监并没有去查看木匣中的药材，他自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而后转身道：“郎总管，结帐送客！”

    一旁假寐的郎总管闻言jing神一振，恭敬的引领着莫老头和少年下了楼去。;</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