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正看见穿着一身白衣的李三娘站在中厅,正缓缓的把手臂抬起来:“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她的吟诵声戛然而止。两条长袖猛的甩了出去,周围的声音早就全都消失了,所有人静静地看着她原地打了个转,以一个优美的姿势重新站定。琴声箫声同时响起,又有一群女子的声音开始了浅唱低吟:“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李想已经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他的眼睛追着李三娘的身影,她跳着舞,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笑容,她虽在给周围的男人们表演着,可李想却觉得,她压根就是跳给她自己的!她未曾往观众的方向看过一眼,只是自顾自的跳着。李想仿佛觉得,眼前跳舞的不是李三娘,而是几百年前那个狂放的诗仙,这太可笑了,他怎么会这么想?可醒过神来,李三娘却正作出拿着酒杯向水中倒影作出邀请的样子,虽明知到那只是石板的地面,可李想还是有了一种其实地上真有个清晰的水影的感觉,那种身临其境的感染力,太厉害了。李想忽然想起,那一天,他就是看到她向湖水中倾去,以为她要寻短见。现在看来,她其实是在借用湖水来寻找跳这曲舞的感觉吧!
李想呆呆地看着,场中的李三娘已经跳完了舞,她并没有像别的女伎那样对下面的观众行礼,而只是冲大家略略点点头,便走到了中庭边上。当即便有人站起来纷纷向她行礼,与她寒暄。
“李大家的新舞实在是绝妙。”
“不知李大家明年二月可有闲暇,在下要在家中办个宴会,若能请李大家亲至,定是蓬荜生辉的”
李三娘并不多说话,只简单的应酬几句,便准备出去。谁知却被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拦住了:“今日能看到李大家跳舞,实在是荣幸之至!只是才不过片刻的功夫,实在是看着不过瘾,还请李大家赏个面子,再与在下跳一曲吧……”
李想皱眉,他离得近,分明看到李三娘的脖子上已经都是汗了。这曲舞的动作难度相当大,时间也长,这么冷的天,硬是跳出一身的汗,可见有多累人,这会儿居然要求人家再跳,太难为人了。他正想开口,却听李三娘冷冰冰的说:“你又是谁?我为什么要赏你面子!”
说话的人万没想到李三娘竟然这么直接的拒绝了,而且说得如此难听,当即愣在当场,一下子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旁便有别的官员打圆场:“李大家莫生气,建秀刚刚回京,并不知道你的规矩,想来也是看你的舞看的入迷了,实在是喜欢,这才说出这样的话。”
李三娘道:“实在是喜欢?喜欢到明知道我累得要命还想让我继续跳?这样的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京官吧!外放,天知道他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全凭自己喜好做事的官员,得把任内的小老百姓折腾成什么样子!”说罢一甩袖子,竟放下满厅大大小小的官员,自顾自的走了。
那个才回京的地方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简直没法形容了,喘着粗气,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想也傻了,他早知道李三娘有个性,可真没想到她有个性到这个份上,竟然把朝廷命官当邻家的无赖那样随便的骂!更让人无语的是,在场的人,除了那个被她骂的官员,其他人没有一个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的,反而有人露出十分兴奋的笑容——那种有八卦可以当谈资的兴奋笑容!
李想慢慢的从厅里退了出去,顺着回廊走到后院,果然看到李三娘正站在外头的廊下,女使一边给她系风帽一边絮叨:“娘子,你怎么又乱发脾气啊!”
李三娘冷笑道:“大冷的天,在家呆着多好。不冲余相公的面子,谁耐烦特特的出门给这么些人跳舞!本就烦得慌,活该他正碰上!”
那女使道:“可好歹人家也是个六品官,娘子不跳就不跳,犯不着把人家往死里得罪啊!”
“便是得罪死了又如何?满大厅的六品官的不下十个!你看我可冲别人发脾气了?这种没眼色的东西,仕途已经到头了。”李三娘说罢,猛的转过身来,对李想道:“李大郎!你又偷看我!我跟你说了我住在哪儿,等了几个月,你都没来,欠我的,到底什么时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