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情味儿显然比他曾经呆过世界浓太多了。别看只是一句鼓励话，李想却很领情，只是他不善于表达，所以也只是冲冯四哥笑笑，便进了宅子。

    这是个三层院子，第一层住是男仆，第二层则是客房跟一部分女仆住处，第三层院子是主人住处。李想算是李娘子带回来客人，住第二层院子——这层院子南北向很窄，东边是下人房子西边是仓库，正屋东边就是李想客房。李想进了屋，看见小桃正擦桌子，便喊了声小桃，然后把用干净苇叶包饴糖递给了她“给你！”

    小桃愣了一下，看看李想身上灰突突模样，再往他手上一看，十分肯定地说“你去搬石头了！”

    李想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

    小桃叹了口气“这几年年景不好，到处都是讨生活外乡人，府里怕他们过不下去，生了事端，便修路招人做活，这不是正经劳役，给钱自然少……一天赚也就是让人饿不死罢了，这是外乡人常见活儿了。小乙哥，你不要去了，太辛苦了，手都破皮了，这糖给奴，奴又怎么吃得下。”

    李想把小桃递回来糖又推了回去，说“下不为例”。看小桃一脸迷茫，显然是听不懂他意思，就又解释了一句“就这一次，已经买了，谢谢你”李想话前言不搭后语，不过小桃已经习惯了去猜他剩下半截话，倒也不觉得别扭。

    小桃总算接过糖，却还是没有吃，她小心翼翼把苇子叶打开，用手捻起了一块儿，递给李想“小乙哥一块儿，奴一块儿。”

    李想有些想笑，可又很感动。小桃工钱都被父母拿走给她弟弟上学用了，平日里全靠主家饭食跟发衣服度日，偶尔得几文赏钱也都被她藏好好不敢花一分。这年月糖不算贵，但是小桃一定不会舍得买，女孩子哪里又不喜欢吃甜食，可她却一定要他一起吃。

    李想拿起饴糖，咬了一口，不算甜，麦芽糖甜度本来就不高，这么一块儿一寸见方，切方方正正饴糖，倒也不像他想象那样吃完会腻死人。不过小桃还是没舍得吃完，她咬了两口，就又把剩下包好“奴明日再吃吧！谢谢小乙哥，这糖真好吃。”

    小桃不过十三四，李想那个时代，这个年纪姑娘大多都还是家里被娇生惯养呢，可她却连块糖都舍不得一口吃完。宋朝女孩子十六岁就可以嫁人了，不过显然小桃嫁不了这么早，她做女使契约是整整十年，这才是第三年。她虽然看着叽叽喳喳，可其实过得非常辛苦，钱都给她弟弟念书用了，等她出嫁哪里还有嫁妆？她也曾她认为李想听不懂时候跟李想抱怨过父母偏心太过，可抱怨完了，却又说自己攒了五十文，可以给弟弟买两支差不多好笔了。

    李想拿了那堆碎布试图做双手套，自从一个人到外地上大学以后，他偶尔也会给自己补个袜子订个扣子什么，毕竟家里不宽裕，能省就得省。不过显然做一幅手套技术含量比补袜子高太多了，别说他还试图手掌那面多缝两层来提高它耐用度。他堆了一堆碎布引起了过来送哺食小桃注意，细细询问了他究竟要做什么之后，小桃把那一堆碎布拿到了院子里，搬了小凳子晒着半下午柔和阳光缝了起来。天色开始变暗时候，一双十分趁手五指手套已经缝好了。

    “今天赶得急了，针脚不细致，实是怕耽误了小乙哥明日用，先凑活着用，奴明日再给小乙哥仔细缝缝。”

    李想又去干了几天活儿，他动作逐渐麻利了起来，第二天赚了十八文——虽然带了手套，但是前一天磨伤地方确实很疼，搬东西很吃力，不过第三天就变成了二十文，第四天二十一文，等到他搬了半个月时候时候，已经每天都能拿到三十文上下了。

    三十文，以当地消费水平，倒也够一天吃喝，但也只是能吃饱，吃好是不要想了。可是生活哪里是光吃饱就行？不过李想目前还没有想到别能干什么，他也需要用工作来填补内心焦虑与不安，于是也就这么一天天干下来了。

    这天下午，李想拿了赚三十一文钱，慢慢走回了住处，才到门口便看到门口停了几辆马车，家里人来人往正帮忙卸车，小桃也其中，小桃一撇便看到李想，笑嘻嘻走过来对他说“阿郎跟娘子回来了，小乙哥先去房里歇着吧，奴忙完了便给你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