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回应,一喜以为他没听见,于是又放大声音重复了一遍,正要挂掉,却忽听他说:“有困难话,可以找我。”
一喜呆了呆,花了点时间和智商消化他这句突然蹦出来话,然后逐渐回味过来。长青是知道她和游沙交易,他大概对她向公众出卖色相举动心存不忍吧?唉,长青好她记得,并感恩于心,所以再也不肯打扰他生活。
下意识里她摇摇头,只是说了声:“谢谢。”
挂断电话,长青自嘲地笑了下,今天看来真是有点醉了。他扭头对玉溪,“小溪,叫人送一壶浓茶。”
深吸口气,定了定神,一喜又给游沙打电话,犹犹豫豫地说清了钱数。游沙却似乎不当回事,分外爽地答应,叫私人助理代办转帐事宜。
一喜整个身子萎靠座椅,管小蔡刚才已经让司机打开车内空调,但她手心仍是粘腻细密汗。如今,真可谓万事皆备只欠东风,然而她却舒不出积攒多日那口郁气,心底团成一团模糊伤痛,用附骨入髓形容也不为过。
短短月余,经历了太多心灵劫难,可是她毕竟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直起身子望向窗外,阳光下树木已萧条,从夏末到现,其实也就一个多月。她不由一阵恍惚出神,发生过画面,像被风吹起零碎纸片脑海中乱飞。
怎么?仿佛过了好长好长日子呐。
“医科大还远呢,你要不要眯一眼?”小蔡轻声询问。
“怎么不叫小姐姐了?叫小姐姐!”一喜笑呵呵扭过头看他,这个右眼下有颗美人痣少年眼神却让她怔住,“你——”
小蔡莫名其妙,疑惑:“我怎么了?”
一喜茫然,刚才自己到底怎么了?她很清楚,她差点脱口喊出“你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而不是“是谁”。刚刚她莫名地产生错觉,觉得眼前少年,是各种可怕东西混合体。她下意识地摇摇头,看来太累了,否则怎么会产生那种虚无胆怯?
“没事,只是觉得听你叫小姐姐,挺好玩。”
小蔡兔垂目腼腆笑了笑,暗双眼皮便漾了出来,明亮眼珠向侧一横再挑,对她笑说:“小姐姐……嗯,我也觉得挺好。”
他沉吟片刻,“那小姐姐,你怎么叫我呢?”
瞧瞧,多么阳光明媚少年。一喜像是偷偷意淫过小朋友大姐,心虚地别开脸,夸张地“呼”了声,全当舒口气,真是要衰掉了,青天白日下还能出一身冷汗。“我叫你五味美少年,五味,五味,啧啧,人生五味,这名字起得好。”
“要不要含薄荷片?”他转了话题。
“嗯?”
“不累吗?薄荷片能让人打起精神。”
“这样啊,那来一片喽。”她伸出爪子。
五味美少年笑了笑,“小姐姐,你手脏,还是张嘴吧。”
薄荷凉意从喉管一直流到坐骨,但她内心因为接下来必须要打一通电话而莫名地发紧发虚,坐立难安。
自从上次回家跟那人发生过“暧昧”后,她对他产生了一种极度敬畏。
那人是一潭静水,里面长了一头水妖。
但,她不得不联系他,谁叫他是妈妈男人!
“喂,是我。”她说,憋着呼吸。
“哦,是一喜呀,有事?”说了是潭水吧,相当平和自然。
“下周三妈妈就可以手术,至于手术费,我银行卡里,我会送过去。”她一口气说完。
“方便告诉我,你钱是从哪来吗?”
“跟好朋友借,她家很有钱,不急着还。”
“你有没有考虑过留个余地,让我为你妈妈做点什么?”
一喜害怕就是这样谈话,会让她很吃力,这个男人平静无波言语会直戳人心。妈妈这件事上,她就是不愿意麻烦他,分毫也不行。不要问她为什么,答案是爬行她心底毛毛虫,其痒其痛,隐隐,不可言说。
“您刚买了房子,还要装修什么花费不少,既然我能轻易借到钱,何必计较是谁出钱?”她找到了听起来不赖借口。
那边没有立刻回应,过了一会儿,他温和声音传过来,“阿阮认识我这样平凡男人是不走运了点,不过有你这样女儿看来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