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长远长远地,轨道伴我从遗忘走向遗忘。雨的呼唤,黑夜的珍藏。——聂鲁达
城南有一间名为“清香阁”的脂粉店,刚开业不久,店堂外的迎宾花篮一字排开,鞭炮爆竹留下的碎屑正可见门庭若市时的热闹景象,听闻这店里卖的都是从国外泊来的时髦货,实为众多城里女子所喜爱。
掌柜的却是个四十有余的中年男人,人称老杨。这一天大清早,老杨刚开门,一壶香茶还未泡开,就进来一位身穿缁色长衫的男人,与他的岁数不相上下。来人轻捏头上的铅白巴拿马帽尖,将帽子脱下搁于柜台,指指一件绘着红梅花开的六角形景泰蓝胭脂盒,问道:“掌柜,老家的红梅开花了吧?”
老杨仔细端详来人,试问:“先生是否记错了?红梅要到冬天才开。”
那人一拍脑子:“噢……那隔壁王二娘的病该是好了吧?”
老杨答:“先生又记错了,王二娘去年就已过世。”
那人无比惋惜:“许久不曾回家,还是民国三十二年走的,直到今天。”
老杨笑道:“先生记性实在不好,应该是民国三十一年。”
那人也跟着笑,主动同老杨握手:“原来是旧识。”老杨凑近其耳轻声附道:“东家已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原来老杨口中的东家,即是永硕地下工作的领导人江安邦。
江安邦见来人正是水韵洋服店的蔡老板,不由惊讶,倒是没想到是他,微露欣喜之色感叹道:“总算是见到你了。”
蔡天和言之恳切:“一直与我保持联系的是钱江秋同志,但最近我得到重要消息,必须要同你禀报,故而才登报找你,前几日看到你的回复,这才依着你定下的时间寻到这里来。”
江安邦将老杨支开,与蔡天和独坐,问道:“什么重要消息?”
“近来,有一批军用药品要运来永硕,支持国民党的某项计划,我怀疑其图谋不轨。”
江安邦沉思:“什么计划?具体内容可知?”
“暂时不清楚,内容绝密,很难打听。”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认为我们应将那批药品截下,以阻断国民党的前路,你可否拟一份行动计划,确认一下参与行动的地下工作同志名单,这是药品到达的时间和地点,我们提前在周围部署一下,到时将其一举攻破。”说着,蔡天和自长衫口袋拿出一方字条,交到江安邦手上,只见那字条上写着:六月初九晚九点,广安埠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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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莎到达华贸商厦门口的时候已是傍晚五点多,她在露天茶座下捡了一处靠里的位置,点一杯“特基拉日出”,红色车厘子嵌在香槟杯沿,浅啜一口,便将杯子放下,显然是在打发等人的懒散时间,夕阳在她白皙的肌理上投下微晕的光圈,遮阳草帽上的绀青绸带随风飞舞,举手投足间即是与这城市格格不入的外国女人的优雅。
五点半,邱世诚的车停在商厦门口,老远就见着正在等他的格拉莎。
他微笑招呼:“没想到你来这么早,真是抱歉,让你久等。”
格拉莎摇头:“没事,只是好奇为何约我?”
他的手指在茶桌上敲出滴答节奏:“你来永硕数月,一直未曾有空请你吃饭,刚巧这几日落得清闲,便想着关心一下老朋友。”
格拉莎笑的明媚:“你还是一如往日的热情洒脱,可是,怎么不见苏苏前来?”
邱世诚脸色凝重:“你不知道吗?她已病了数日。”
格拉莎眼色闪烁:“病了?怎么病了,我没有听说。”
“她的情况我亦不了解,许久不见她了。”
格拉莎却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意味深长说了一句:“噢……”岔开话题问道:“你准备请我吃什么?”
邱世诚见状,抛开疑惑畅怀道:“美丽的小姐,想吃什么任你选。”
餐间,邱世诚打听她近来忙些什么,格拉莎的回答总是闪烁其词,“忙着与新友吃饭逛街。”
邱世诚开起玩笑:“难怪老话说,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格拉莎却一转话锋,点明扼要:“你们中国人的老话还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邱,是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一席话倒是令邱世诚措手不及,没料到她这么快直奔主题,他亦不含糊,夸道:“还是你了解我,当下,还真有一事相求。”
格拉莎向他举杯:“其他人的忙我不好说,你的忙我哪有不帮的道理?”
“替我约见一下胡先生。”
格拉莎放下杯子,似是不解:“哦?找他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有一位朋友托我给他运一批上好的料子来永硕,正愁找不到商家供货,思及你丈夫是做棉织品买卖的,想必他定有门路。”
格拉莎爽快答应:“你的意思我一定给你带到,等我的消息。”
从华贸商厦底楼的西餐厅出来后,邱世诚转过路口,去了菱花巷尽头的露西酒吧,刘傲珊点一杯杜松子酒,已坐在吧台等他。
八点整,邱世诚如约而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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