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只带了身边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丫鬟,庆儿找了个信得过的马夫,一路送她们离开。马车在官道上渐行渐远,苏可想着胭脂最后说的几句话,嘴里总是磨不开一股苦味。
——“四爷曾经和四太太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不知道是沈家的女儿,回来托人打听。高太姨娘知道后,撺掇着老侯爷跟沈家结亲。四爷开始还蒙在鼓里,执意不娶,等掀了盖头才发现是四太太。”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以为四爷执意不娶,只是因为心里记挂着那个一面之缘的人?不不,四爷不娶的原因在沈家,在那一百六十八抬的嫁妆。”
——“苏姑娘有所不知,四爷这些年一直在跟人合伙做买卖,茶叶、丝绸、药材、粮食、酒楼,几乎能做的都做了个遍。你们以为四爷在庶务上的亏空是拿来给了我,其实不是的,他只是都赔进了生意里。他隐瞒着身份,凡事也不露面,只托着一个信得过的朋友出面打理。别人见他没有势力没有背景,白花花的银子淌水似的花出去,还不过来插一脚?”
——“没错,那个朋友也确实贪了不少。我几次三番跟四爷提,四爷都不听。后来所有的本钱都亏进去了,四爷才醒悟。可又能怎么办,一应单据、来往事宜都是那个朋友在做,四爷红口白牙,连官都没得报。”
——“怎么就不能为了这个?你知道四太太从睁眼起来,所有吃穿用度,一天要花多少钱吗?她自己不觉得,在老夫人跟前朴素一些,就真的以为自己朴素了。四爷在外面劳心劳力地想要靠自己本事挣钱,可是一回去就发现那金屋里样样都不是自己挣来的。四太太在沈家入着股,就是什么都不做,每年也分红好几万两银子。你觉得四爷看见这些,会不难受?”
——“是,从四爷开始管着侯府的庶务开始,就起了心思。可是他不想想,侯府什么身份,他在外面行走觉得有脸面,那也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侯府。他是庶子,又没有功名在身,有老夫人在那里,真分了家,能给他多少。难道往后分出去,一家子都靠四太太来养活吗?”
——“我为什么非要走?因为我知道侯爷在查我,侯爷不在家,我还安生些。如今来查我,不知和四太太有了什么勾结。让我进府去看四太太的脸色吗?四爷就是为了躲她才出来的,我若进府去,那就是第二个杨姨娘。四爷喜欢四太太,却又碍着他自己那股子拗劲儿不肯低头。我这么多年跟在四爷身边,四爷是真心待我,还是拿我当个解闷的,我心里清楚得很。你来找我,我很庆幸。毕竟你我同是女子,你多少会理解我的苦衷。给我的钱,我就谢谢了,往后一别两宽,也祝你能够心想事成。四爷若是来找我,我也不会将你说出来。若是不来,那就真的断了吧。”
看着马车已经没了影儿,苏可忽然想笑。
总说要远走天涯的,最后也还是没迈动一步。说着要陪伴永久的,眨眼就劳燕分飞。
所以感情这事最说不准,许下什么山盟海誓都是虚妄的,别求着什么天长地久,还是珍惜当下的最为实在。一步步走下去,走不动的时候身边的人扶一把,看不见身边人了就停下等几步,然后拉起手继续走。
这条路险阻且长,但总知道有人在跟着自己一起走。这就够了。
……
苏可带着庆儿在官道的茶肆吃了点东西,因为茶肆没有马匹车辆,两人只好这么一路走回城里。
进城的时候,眼瞅着城门处一个裹着斗篷端着手炉的男子,眼熟得很。苏可哽了下喉咙,拉着庆儿急匆匆往前走。经过那人身边时,耳听着那人同旁边一个耳鬓斑白的老者说:“可把您接来了,要说谁还能救他,除了死人活过来,否则就只有您了。”
苏可的脚步一缓,只觉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不曾想正和那男子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唉,你,你……那位姑娘你站一站……”
苏可煞白着一张脸,只顾一味朝前走,脚下生风,都快要跑起来了。可那男子尚有些功夫,几步就窜上前来,拉住苏可胳膊的时候,一旁的庆儿也搭住了这男子的肩膀,三个人一时僵着在一起。
“姑娘,恕在下唐突了。只是姑娘实在是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极为相似。”
苏可侧着头不敢看他,小声说:“大人认错了吧,民女和小弟都是京郊人士,这还是头回进城。”
男子哈哈笑起来,抓着苏可胳膊的手松了劲儿,饶有兴致地凑上前看苏可的脸,“苏姑娘,我这一身普通装扮,你是怎么认出我是‘大人’的?为了找你,令航可没少下功夫,怎么你又跑城外去了?”
苏可咬着嘴唇,恨自己慌不择言。眼下几乎是逃不脱了,狠了狠心,转头迎上男子的目光。
“薛大人别来无恙啊。”
男子正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薛钰。
见苏可这是承认了,薛钰笑笑,“上回是在家里不见的,过后又在家里找着了。这回是在宫里不见的,我还同令航说,人没准还在宫里。他还真就一门心思扎在宫里找。可曾想你竟然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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