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写写算算,然后近藤会从大门方向一路豪迈地大笑着走进来,兴冲冲地走到他身边放下一个不小的油纸包,招呼着大家“欸,今天我给大家带了团子回来!都来吃吧!”——
在追逐梦想、成为武士的道路上,大家到底都是什么时候慢慢从自己身边消失了的呢。
夕阳努力地发出最后的耀眼光线,晚风吹过树梢发出呼啦啦的轻响;在枝叶摇曳间,有一束橙红色的光芒猛然从树叶的间隙照了下来,投在土方脸上,迫使他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恍惚间,他又仿佛置身于夜间的岛原角屋中,坐在廊下,听着自己身后的房间里传来大家的笑语声——新八在大叫“来来,左之,来表演那个,肚脐舞!”,平助则喊着“大姐,快拿笔墨来!少了这个就不像是在跟左之喝酒了!”,总司一边拍手一边大笑,只有斋藤还能保持冷静稳重的态度、不动声色地在慢慢饮酒——而她就坐在他的身边,用一种温柔而认真的语气说道“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要好好地、认真地去争取你最想要的东西,这样即使明天就会死去的话,自己也不会有一丝遗憾”。
土方微微仰起脸,闭上眼睛,感受到夕阳落在自己脸上所带来的那一丝烧灼感,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说不定,我一直在做着一个漫长而又幸福的梦吧。”他轻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从那一晚大家为了庆祝原田率领的十番组成功保护三条大桥旁竖立的制札而去岛原喝酒以来,至今为止仅仅过去了两年多时间而已。
然而却已经漫长得像是一辈子了。
那一晚在岛原与他一起笑着、与他一起喝下那些昂贵美酒的人们,到了今天,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仍然留在他的身边。
大家都一个一个地离去,一个一个地消失了啊……
最后,终于轮到了他自己。
假如不是她假扮成他的样子来到这里的话,那么今天被迫喝下变若水求生的人,就是他自己。
在被将军大人、被幕府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一次次抛弃、一次次算计、一次次牺牲之后,现在,又轮到了这里,这个他亲手建立起来的新的国家……
这个新的国家,也要抛弃他,牺牲他了,是吗。
这个动荡而无理的时世,到底还有哪里是可以作为一个武士而堂堂正正立足的地方啊……
不,已经没有那样的地方了。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支撑着她的身躯,两个人一起慢慢地站了起来。
即使有变若水的威力,她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摇摇晃晃,一脸莫名地望着他,身上披着的那件和他一模一样的外套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挥手把她那件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的外套拂落于地,再单手把自己那件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就这样吧。”他沉声说道。
“把这件外套留在这里……让那些有心人去猜想他们是不是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
他说出每一个字都艰涩费力,面容晦暗。
“五棱郭也不安全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才好呢。”
他带着点微微的苦涩和自嘲似的,这么说道。
“……还想,见证一下大家梦想的终结啊。”
他轻声地自言自语道。
“代替大家的脚步走到最后的自己……脚下的路,看来只能走到这里了……”
他微微仰起了头,朝向西边天空里的一轮落日的方向。一瞬间,那种凛然而孤独的身姿,仿佛和柳泉记忆中站在流山郊外的小山坡上的他重合了。
“近藤君,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他叹息似的冲着夕阳的方向这样说道。
“我有好好地延续你的信念吗,有继承你的志向、把大家的梦想好好地传递下去吗——”
“即使一定会被控制了朝廷的萨长那些人诬陷为贼寇,今后又会不会有人肯定新选组的信仰和道义,肯定我们的梦想,将我们视作是真正值得尊敬的武士呢。”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也想要见证。总觉得应该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之后,才能够堂堂正正地去见你啊。”
他的手臂环绕过她的肩头,然后微微用力撑持起她的身躯,仿佛终于得出了最后的结论一样。
“我们走吧,雪叶。”
“和我一起走到最后,见证新选组的信念,究竟能够走得多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