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将领大多骁勇善战,如今面临龙廷大军压境,以逸待劳,守城应该不成问题,反倒是龙廷兵力常年分散,手握重权者大多各谋私利,此一议虽为忠昭王领兵挂帅,来势汹汹,然事实上一战烽烟,会不会陷入僵局还不好论断。
家国大事,我本不该妄谈,其实当年碧泱山上,螭烺老师教习天文地理,兵法谋略,自龙朝往下,细数四方诸侯,我本以为老师期望我学成后能觅明主以成大事,光耀门楣,不过事实上我对名利纷争并无兴趣,至于螭烺老师,他态度则更是奇怪,权谋争斗他教是教,甚至不遗余力,然我一提下山他便生气,总说时候未到,时候未到……
大约时候真未到,若不然,我也不会一直为眼疾所困,现如今则更是糟糕,彻底看不见了。
战事起后,金羽王忙于政务,几日未见,而我整日里陷于一片黑暗之中,心头益发思念小白,如今小白不知我身在何方,想必万分担忧,而我闯下若干祸端后连封书信也未曾给他去过,哪怕是报个平安,哪怕是警言几句,都好过杳无音信啊。
是日房中,我本欲去信小白,无奈何自己看不见自己所书,只怕写出来也都是些鬼画符,无人能懂,我心头气闷,一声叹气后愤愤落座榻旁,不曾想此刻正碰上金羽王探访,他推开门来一见我闷闷不乐,忙问道,“怎么了?眼睛还是一点都看不见?”
“没关系,眼睛是看不见,不过这两天倒也习惯了”,我这话自我安慰,只怕金羽王发现书案上我那乱写一通的书信,忙岔开话题道,“龙廷起兵,龙朝与金羽边境闭塞,若想回返东海,又不能途经百越,不知道,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路可走?”
一言出,金羽王以为我心生去意,此刻他未答我问,惊声直道,“龙衍公子,你莫不是想回返东海?现如今你眼睛不便,再者那忠昭王惜败你手,龙廷已明文下令,捉拿于你,你现在回去实在太危险了。”
是么?百越全境通缉,龙朝明令捉拿,我是不是都该有些受宠若惊了?
我一时哂笑,连连摇首,而金羽王见我如此态度,只怕我还不信,他当下接口,略带急声,“龙衍公子,龙廷对本王早起杀心,这算不得什么,不过此番百越境内你出手助我,好像那龙廷权贵对你身份格外在意,其实,有关天下大势,这世间早有传说……”
他言至此,略作停顿,好似是转目注视于我,良久良久,而我感受到他视线胶着,不由得一声尴尬,“金羽兄,你怎么不说话,什么传说?”
龙朝之初,由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称霸天下,其后世子孙得先祖荫蔽,立尊位,荣耀千古,然所谓创业艰难守业更难,最初龙朝皇族子息繁盛,历代帝王勤政于民,然不知自何时起,皇族子息式微,直至百年前龙朝嫡血唯余一脉,其后又因外戚干预,奸党专政,以至于旁系独大,尊位易主。
历朝历代,帝位更替,这原本算不的什么,但是近百年来,为尊位者骄奢淫逸,挥霍无度,再加上天降大灾,水旱相交,无怪乎群臣不满,诸侯异心,当然了,每议不满时,总有人会提及当权者名不正言不顺,更不知于何时生造出传闻,说什么真龙遗脉,尚存人世,而如今天下大乱际,龙廷非但外据金羽,事实上内心里更加忌讳所谓的“真龙现世,天下大统”。
坊间传闻,不足凭信,最初此事我是听白暨说起过,后又闻锦鲤言辞凿凿,甚至那凌水先生还告诉过我,说什么龙廷内藏真龙血,连颜色他都知晓,好像是青色的?
神乎其神,益发不实,不过今日此事再从金羽王口中说出,我倒颇有些好奇,却说这等传闻到底自何人口中传出,又是自何时传起?难道龙廷还真的藏有真龙血?
金羽王与我畅谈家国事,言语中他意有所指,只怕当日我一语喝退忠昭王,如今惹祸上身,龙廷难不成将我当作了那传言中的“真龙遗脉”?
不敢当,真真是不敢当。
数语闲聊,我但觉不可思议,而金羽王见我一笑不以为意,当下亦未作深谈,反倒是话锋一转,不知是谁先提及如今战况,果然不出所料,对金羽而言,炵关易守,兵耗不大,不过那忠昭王毕竟身为一代名将,实在不容小觑,再者兵家相争,宜速不宜缓,两军对垒,若僵持久了,难免节外生枝。
事实上,论地形地势,炵关扼守金羽腹地,重中之重自不必言说,然真正论起兵家相争,金羽百越俱处龙朝之南,金羽偏东,百越偏西,三族虽无直接交壤处,然金羽之炵关,百越之山回关,龙朝之渭南关几乎位于同一线上,渭南往东临水,往西面山,据金羽以大堑,防百越以高山,乃是龙朝立足尊位之关键一环,若今时金羽王真有心逐鹿中原,不妨乘此机会拿下渭南,再图大事。
当然,纸上谈兵简单,两军交战则何其艰苦,不过今日既已举战事,那么夺取渭南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事实上,几日内我目盲无聊,整日里除却思念小白,倒真真将这龙朝金羽之战好好想了一番。龙廷急于斩灭金羽门,忠昭王又是将功补过,想必求胜心切,而金羽重守,兵力富足,若是不求反攻渭南,则足以应对,但是一旦龙廷久战不下,说不定会再加兵力,甚至还会叱令百越参战,到时候即便百越族长因族内治水耗时耗力,不予支援,那金羽门纵算是守住炵关,怕也会兵损可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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