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五十三 他们的旅程 人间之旅 夜半来客

sp;   街道上的人开始略微地多了几个，看来看到了爱丽丝与自己亲昵，整个村子都开始有些被触动，关注起来。爱丽丝与雨桐十爱没有怎么在意别人的关注，就按照计划之中的来到了第一家人家。

    “哲平君。”

    爱丽丝放开了雨桐十爱，往屋子里喊了一声，不过那位叫做哲平的人却不是在屋内应答的，而是从一旁的人群之中钻了出来，然后跑过来。

    “爱丽丝小姐，您有事情找我吗？”

    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中年而略微发福的身材，常年劳作而粗糙的皮肤，以及脸上那一份有着几分少年天性一般的微笑。似乎是没有想到爱丽丝会找他，这个人有些略微地不知所措，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

    爱丽丝微微笑着，向着雨桐十爱点点头。雨桐十爱也对着她点点头，算是鼓励她。爱丽丝见此便向他伸出了手，从雨桐十爱手里接过了他已经找出来的属于这一家的请柬。

    “哲平君——上次这样叫你好像是五六年前了吧，你第一次带着你的孩子来看我的人偶戏。嗯，很可爱的孩子哦，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幸平，是吧？”

    爱丽丝微笑着，将那一封纸函交给了对方。对方接了下来，随后就捧在手心，讪笑着看着爱丽丝。

    “啊啊，是的。我最后是和美纱结婚了，爱丽丝小姐，当时谢谢你的礼物了。实际上……”

    “好啦好啦，先打开看看如何？”

    爱丽丝打断了他。毕竟爱丽丝是来发放请柬的，如果说要和每一家都这样聊家常，可能好几天都发不完。

    “哦哦，好的爱丽丝小姐，我这就……诶，诶诶诶！？”

    展开了纸函的哲平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声音，随后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脸上露出了红晕的爱丽丝与一旁微笑的雨桐十爱，差点要让自己手里的纸函掉到地上。他咽了口口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那，那个，爱丽丝小姐，这是，是真的吗？”

    “如你所见哦，我今天来人间之里，就是为了通知每一个人的。”

    爱丽丝后退了一步，和雨桐十爱肩并肩。而此时一旁围观的人们也对爱丽丝递给哲平的纸函里的内容感到了相当的好奇，有的年轻人已经高声地大喊起来。

    “喂！哲平！那里面写着什么啊？”

    哲平有些缓不过气一般的砸了咂嘴，深呼吸了一下，看了看爱丽丝。爱丽丝对他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来，看了看周围因为他与她的举动而吸引过来的大量村民。

    “我要结婚了哦。”

    她说。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句禁忌的咒语，一下子将这一块空间之中的空气全部抽走了，一时间似乎声音与呼吸就从这个世界上被剥离了，所有人都无法发出一点声音。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仅仅两秒钟不到，原本被封禁的哗然与惊讶便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寂静，山呼海啸立刻充斥了人间之里。爱丽丝没有作答，只是依然带着得体的笑容，站在雨桐十爱身边，享受着这些人的惊讶。

    随后她抬起了手，放在嘴边，做出了噤声的样子，如此地向着周围一比，人群又立刻地安静下来。此时，她身后的两只人偶少女也飞了起来，在爱丽丝的头顶，向着周围的人鞠了一躬。

    夜刀姬与雪樱姬便看向所有的人，高声地宣告起来。

    “大家不要再在这里围观了哦，我们会到每一家人家去发放请柬哦！如果当我们到的时候你没有在家的活，哼哼~”

    雪樱姬坏笑起来。

    “那请柬就不给你了哦。”

    “所以请大家不要急！具体的事情，我们会在轮到你们的时候认真地对你说的！”

    夜刀姬没有像雪樱姬那样，只是认真地对别人宣告了出来。而此时爱丽丝也向着所有人，微笑着。

    “我会认真地对大家说的，所以请至少能够让我在往屋子里喊人的时候能够有人在家，可以吗？”

    人间之里的记忆之一，他们所珍重的人形使如此地说了。尽管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震惊与疑惑，至少他们的确是按照爱丽丝所说的，一点点地散开了。虽然说不至于全部走光，但是至少还是走了相当的一部分。

    爱丽丝舒了口气，回过头看到了在一旁惊疑不定的哲平与用鼓励目光看着自己的雨桐十爱。她白了一眼这个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的未婚夫，然后看向哲平。

    “那么就简单地解释一下吧，哲平君。实际上我喜欢上了现在站在你身边的这一位，从三年前就喜欢了，最近决战告白之后就被求婚了，就是这样。”

    “……啊，不，爱丽丝小姐，这是不是有些太突然……”

    哲平尴尬地对这样的解释感到了全然地意味不明，不过爱丽丝只是对他微笑着摆摆手。

    “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这样就够了哦。所以，三月份，就在这里，人间之里，也请到场哦。”

    “啊，是，是的！”

    哲平忙不迭地点头，爱丽丝对着他笑了笑，随后朝他摆摆手。

    “那么，我要去下一家了哦。如果可以的话，今天就想要把请柬发完呢。”

    “啊……那，嗯，请吧，爱丽丝小姐。”

    虽然心里似乎还是没法释怀，但是这位中年的男人还是最后叹了口气，看向了雨桐十爱。

    “雨桐先生……”

    “我会照顾好她的。”

    雨桐十爱抢先如此道。他能够看到这个中年男人被爱丽丝喊着名字的时候，他眼中那如同少年一般的那一份曾经。

    雨桐十爱知道这是他的曾经，这样的曾经在这个村落之中已经成为了它的印记，不过雨桐十爱也不畏惧将他们的期望背负，并且向他们许下承诺。毕竟于这个村落而言，爱丽丝已经是记忆之中深深印刻的一部分了。

    在那之后的一整天，雨桐十爱与爱丽丝都行走在人间之里之中，从上午开始，一直与爱丽丝一起行走过了人间之里的每一户人家。每一份请柬都由爱丽丝亲自递送，每一个人都由爱丽丝唤出姓名。

    期间遇到了古川真一，在将他的那份请柬递给他之后，雨桐十爱也拜托了他让他去邀请那些爱丽丝所不知道的外来者。

    就这样，一直如此，直到月升夕沉，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爱丽丝才带着雨桐十爱将人间之里的所有人都走访过来，并且拜访了人间之里的外来者。雨桐十爱的手里的包终于空了下来，但是分发完了请柬之后，他们却被人间之里的住民们包围了起来。

    爱丽丝看着眼前在月光之下看着她的人们，她从他们的目光之中看到了很多东西，安心，不舍，不甘，快乐，欣慰，十人十色百人百目，其间的复杂并不是她能够一次性就全部看清的。此刻她才真切地体会到了自己成为他人记忆之中一部分的时候最刻骨的感觉。

    她露出了笑容，虽然这个笑容在她感觉来说有些勉强。

    “怎么了，大家怎么都是这个表情。我可是希望大家能够祝福我哦，以前总是我看着你们结婚，看着你们有了孩子，现在的话，终于轮到我了，我很期待哦，所以也想要像你们一样，能够幸福。”

    雨桐十爱此时也站在了她的身边。他也有话想要说，但是这里终究是爱丽丝与人间之里的诸位的主场，他实际上什么也不用说，只需要这样站在她身边等待着用以后的时光来向这些人证明就足够了。

    人间之里的居民之中，不知道是谁开头的，他们都躬下身去，向着爱丽丝低下了头。爱丽丝轻巧地提起了裙角，低下头，向着四周的人回礼。随后她转头温柔地看了看雨桐十爱，目光再次投向这个村落之中的人们。

    “那么，三月初的婚礼仪式，请一定要来哦。”

    于是她与她的情人一起从人间之里升空，跟随着两位人偶少女离开了这里。

    月光照亮了他们的归途，两人重新回到了他们的森林之中的小屋。爱丽丝突然笑了。

    “呐，我们有七个女儿，也有森林之中的小屋。要不哪一天，我们来演一次白雪公主的故事吧？”

    “……你真会玩。”

    雨桐十爱与爱丽丝如此说笑着，往着小屋降下去。他们正在往下降落，陡然察觉到了在洋馆之外，还站着一位似乎久候多时的少女。雨桐十爱几乎要停了下来，不过爱丽丝从一旁搭住了他的肩膀。他看到了她的目光，随后眼神沉凝下来，随着爱丽丝一起向着那个少女降了下去。

    那个少女抬起头来迎向了那两人，露出了笑容。

    “两位，晚上好。”

    “……晚上好，东风谷。”

    爱丽丝率先开口了。她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问道。

    “你今天来……是……”

    “怎么，不请我去你们家里去喝一杯热茶吗？”

    东风谷早苗站在料峭夜风之中，脸上带上了微笑。她身上穿着外界的风衣与围巾，就这样亭亭立在洋馆之外，看着降落在身边的这两个人，脸色平静得像是眼前的这两个人仅仅是普通的好友，与她也没有过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一般。

    “我知道了，是我失礼了。”

    爱丽丝点点头随后便率先打开了门，转过身看向东风谷早苗。东风谷早苗也淡淡笑着，没有看在一旁的雨桐十爱哪怕一眼，就是这样直率地进去了。

    在十分钟之后，雨桐十爱为坐在客厅之中点起暖炉的两位少女满上了红茶。他也坐在了一旁，与爱丽丝略微交换了一下眼色。东风谷早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过只是微笑着。

    “实际上，今天我是来讨要我的那一份请柬的。”

    少女她淡淡地如此道，这一句话从她的口中说出，爱丽丝与雨桐十爱便一愣。不过东风谷早苗依然在继续说。

    “我今天远远地经过人间之里，听说了你们在发请柬，也听说了婚礼的日期，这里先恭喜你们了。”

    “啊，谢谢……”

    爱丽丝尴尬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她与雨桐十爱的确是决定了，要一起去幸福。但是不管怎么说面对这个少女的话，他们两个都是心怀愧疚的。

    东风谷早苗微笑着承下这一份道谢，然后询问道。

    “有计划去我们守矢神社吗？”

    “有，就在明天。”

    爱丽丝如实回答。她实际上最早做好的人偶与请柬是八云紫的，随后就是东风谷早苗的。但是她实在是没办法第一时间前往那个地方。

    尽管她与雨桐十爱的这个国度已经没有办法容纳这个少女了，尽管她与东风谷早苗无法做到双赢，但是一旦想到是因为自己与雨桐十爱的原因，这个少女必然一直面对风雪，她的心里还是会生出愧疚。

    尽管如此，她依然在犹豫。请柬如果不发给那个少女，那是对她直面寒冬的不敬；请柬如果发给了那个少女，这如同审判书一般的行为却更加地残忍。所以爱丽丝一直在犹豫，一直到昨晚在决定今日去人间之里后，才鼓起勇气与雨桐十爱决定好下一站就前往守矢神社。

    但是东风谷早苗的觉悟比她与他想象的更加彻底。她来到了这里，她自己一个人，没有神灵在身边，也没有朋友，一个人来到了异邦，向着这里的这两个人索要了自己的那份判决书。

    而且她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好像将这一切看的那么淡薄。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爱丽丝小姐。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我的恋情能够有一个结果哦，虽然说这次我抢到的果子有点苦涩，不过总好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这样真的好吗？”

    爱丽丝被她这一句话说的心里也有些酸，不过东风谷早苗只是摇头，只是微笑，好像她尝不出自己话语之中的苦涩一样的。

    “真的没问题哦，爱丽丝小姐。我和家里的两位大人好好地沟通过了，她们也同意了我自己一个人来，毕竟这是我的事情，我也不希望她们插手。如果两位去的话，虽然说不会动手，但是两位大人免不了会口舌上想要发泄几分怨气。”

    她此时才转头，正式地看了一眼雨桐十爱。

    “毕竟，我不认为我的爱比爱丽丝小姐要浅薄，所以我也不想要看到那样的样子。所以我来了，我来把我们守矢神社的那一份请柬带回去，这样对谁都好的。”

    “……我不同意。”

    爱丽丝皱起了眉头。

    “这是我与十爱应该承担的代价，东风谷。不管怎么说，你没做错任何事情，这些代价是我和十爱的，我们也应当承受。”

    “可是啊。”

    东风谷早苗有些为难地撇着眉，她困扰地抿着嘴，却依然有着笑意。

    “让我看着我最爱的人被我的亲人所冷嘲热讽，那不是对我更是一种折磨吗？”

    爱丽丝被东风谷早苗的这一句话说得停滞住了，她的目光之中也透出了深刻的为难。

    “可是……”

    “没事的，爱丽丝小姐。请记住，要幸福，做到让我能够心服口服的幸福与美丽，不然的话，不甘心的我会更加难受哦。”

    东风谷早苗微微笑着，摇了摇手指，随后平摊成掌。

    “所以，也请尊重我的觉悟，将我的那一份请柬交给我吧。”

    爱丽丝听到了这里，一言不发，只是用略有些悲伤的目光看着这个一直都保持着微笑的少女。她就像是快要燃尽的火柴一样，明明自己都快要在风雪之中熄灭了，却还想着要温暖一下她到达不了的国度。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幸福的。”

    爱丽丝咬着牙，从自己身边的格里摩尔的空间之中取出了她早就准备好了的请柬与人偶，递了过去。东风谷早苗就这样接过了纯白色的审判书，还有她的样貌的人偶。她只是看着那人偶，又看了看爱丽丝。

    “那，我先告辞了。请柬我会在路上看的，在这里看的话，或许我会哭哦~”

    她的声音里有着一声听上去欢快极了的扬声，但是雨桐十爱和爱丽丝一点都没法从她那里感受到快乐。少女站了起来，将这两样东西贴身藏好，继续笑眯眯地告别。

    “玩笑啦，在哪里看我都不会哭哦。”

    雨桐十爱和爱丽丝只能够送她到达门口。说实话，他与她都不觉得这样的话语像是玩笑。但是出了门的东风谷又回过头来，依然是和煦的笑容。

    “真的是玩笑哦。我不会哭的。”

    随后她转头，没有和他们两个告别，径直拔高了身子，冲向天空。她没有说谎，她的确不会哭的，她也一直等待着哭出来的时候。

    ——在最后死心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