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能依靠任何人,包括这时对他好的亲人,而只有自强才无惧失去。
于是,一个蒙面人半夜来访,问他想不想变强,他毫不犹豫答应了,无所谓对方是好是坏。这世上有人视亲子为毒瘤,在外仍被当成慈父;也有人为了自己扫清障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但出去照样无比光鲜。那么,他为什么要当好人?当好人又有什么意义?
江湖上有听说蛟盟的,多归为正道之士。殊不知,任务都是师父所选,他只不过遵命而已。阎罗说得对,他是追逐名利的小人。曾经,他的初衷就是为了超越定国公。而超越,自然要在地位名声上盖过去。如果端贼窝杀邪派能帮他建立这样的地位和名声,何乐而不为?回看那些年,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自我满足的虚荣罢了。
如果不是劫银案和妹妹的事,也许他此时就像东葛青云一样,热衷于官场名利,看父亲衰老而空挂定国公的名衔,自己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而沾沾自喜。尽管事后无人知道蛟盟与劫银案有关,但错杀南陈官兵这样的事实,不可遏制的愤怒让他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有良心的。而那个常说要与他相依为命,绝对不会离弃他的妹妹,惨死在出嫁的路上,又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偏激,明明可以多一份信任,明明可以活得温暖些,却盲目得将所有人推拒在外,走上了寂冷的路。
解散蛟盟,追查真相,抛弃独孤大公子的身份,当了小小的棠掌柜,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其实是想给自己一个重来的机会。然后他明白,可以的,没有定国公公子的光环,没有独孤姓氏的尊贵,他可以心态平和过日子,当个汲汲营生的市井小民。成天算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心里容易满。满了,就没有那么多抱怨羡慕,看向家两位公子忙得跟转不停的陀螺,又是朝争还有家斗,他倒觉得似趣事一般。争什么,一张嘴一肚皮,吃饱喝足,听着热闹入睡,一天过得还充实。
三年过去了,当他正在认真考虑等真相水落石出时,就这么帮人干份差事,养一大家子老小,不寂寞却平淡活到老,遇到了眼前这位姑娘。
福来客栈中,乍见她,他惊艳。不是她妖媚的面相,而是剔透的求生愿,那么强烈,从她踏进客栈的第一步就令他无法忽视。看上去一捏就会碎的身躯,在那两个色鬼官差的目光中却站得笔直。一双饱沉痛苦的美目那么了然于心,但不慌不忙审度着客栈里的人,他居然感觉她在找,找一个能帮她的人。
他知道,她是个麻烦,很大的麻烦,可他到底忍不住出手了。而让他惊讶的是,姬明夫妇也暗中贿赂了官差。多么奇妙-的女子!一言不语,却引得陌生人为她各施其法,只希望她能活下去。他本来只想确保官差睡死,免她遭受侮辱,不料她竟醒着,求他救她。一切,由此脱出他的掌控。
到这时,她乌发散乱,肩袖染血,坐在乱石之中,一脚不能着地,但明眸璀璨,全无惊慌失措的表情,正经着语气,却道趣语。媚骨仍在,俗美早散,那份烬地的惊人明艳已渗入她的一颦一笑,才华亦见锋芒。
他兀自感怀,采蘩只当他没听明白她的玩笑,再道,“好了,我保证你回来一定能看到两个活人。
“你还没回答我。”独孤棠突然觉得有一问必须得到她的答案。
“呃?什么?”记忆力再好,让东葛青云那一声娘喊过,也有点散漫了。
“我刚问过,这种你跳下来我救的事,若再有第三回,姑娘可否消了我拒绝你两次的气,能扯平否?”她说过不会给他第三次拒绝的机会,那就是从此要保持距离了。这样的结果虽然是他自找的,但他想耍赖不认。
“容我提醒,我记性很好,忘掉不大可能。”但奇怪的是,已经不大想起它们了。也许是因为自己懂了情动和情长的不同处,也许是因为明白独孤棠的拒绝有他的理由,“不过,气早消了。不然我与你还能这般相处么?翻白眼都来不及。”
独孤棠突然踏近一步。
采蘩不自在,挪了挪脚。
他挑眉,“你说得是哪般相处?似熟又客气,似生又信任,我进一步,你退一步,总保持了距离。”
采蘩也挑眉,一开口却不硬气,“独孤棠,你找不找出口了?”不保持距离,她还扑他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