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昭艰难地抬起右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方才以发钗用力刺马臀之举,竟是生生伤了自己。
罢了罢了,如此一来,小弟与齐骁都平安了不是么?
头痛欲裂,她伸手摸了摸鬓发,触之黏手。孙昭将掌心移至眼前细细瞧来,竟看不清颜色,只得从浓重的腥气判断,满手是血。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有数十刺客冲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孙昭努力睁大眼,依然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听有人惊奇道:“玄音公主?”
原来刺客认得她?孙昭正欲张口,便觉有人将自己从地上提了起来,扛在肩上。她浑身如同散架了一般,没有一处不痛。
孙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亦不知将要去向哪里。她想要努力睁大眼,却是痛得晕了过去。
只听脑海中隐约是嘈杂的人声,有人道:“小公子,她满脸满头的血,恐怕……恐怕是活不成了。”
“胡说!”分明是温文尔雅之态,声音里却满是戾气。
她离宫七载,第一次与小弟相见,怎么就活不成了?她不甘心,努力想要抓住什么,伸出手来,却好似握住了齐骁的手。
她下定决心自马背上一跃而下的瞬间,脑海中有如走马灯回环往复,竟是再也不能抱着齐骁了……
第一次与他相见,不过是几个月前,他率羽林军到曲阳观捉她,吓得她遁入树上,不吃不喝。
那时她以为,杀人如麻的镇国大将军定是要擒杀于她。
可他不是,他时而护她宠她,时而欺她戏她。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这般紧紧地抱着他,仿佛一松手,便会天人永隔。她抱着的这个男人,狂妄自大,独断专行,伪造圣谕,不拘礼数;可他正直敢当,镇国安邦,内抚朝政,外御敌辱。
她惧他,厌他,恨不能好生轻辱于他;
她信他,敬他,恨不能处处有他照拂。
他于人前,乃是威风凛凛的镇国大将军;他于人后,不过是心胸狭隘的好色之徒。
孙昭想到这里,忽然笑了,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双手,纤指修长,细致匀称,倒是读书人的手呢?
她的笑容戛然而止,双手忽然僵住,“你是谁?”
孙昭睁大眼,夜幕降临,周遭漆黑看不清来人。
“玄音……”他握住她逃离的双手,柔声唤她,“是我。”
声音温和如三月的暖阳,除了楚云轩还能有谁,孙昭不由问道:“是楚大人救了我?”
楚云轩没有说话。
眼前一片墨色,孙昭看不到他的神情,愈发着急,“楚大人为何不掌灯?”
话一出口,孙昭只觉手上的力道渐重,楚云轩的声音颤抖道:“玄音,你看着我,我在这里。”
孙昭努力了半天,忽然泄气道:“外面是白昼?”
她看不见眼前之人,只能通过他的语气来辨识真假。楚云轩从来不会撒谎,而此时此刻,他却像是要万分艰难地回答她的问题。
“我盲了是么?”孙昭心上百转千回,却终是语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