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是当年经手袁枚案的交警,他在负责勘查事故现场时,发现死者身上有被二次碾压的痕迹,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他觉得案子没那么简单,不像是普通的交通肇事。
他把方向盘、手刹、换挡杆、车门上,所有的指纹都采集回去,还仔细测量了倒后镜和后视镜的位置。
根据指纹鉴定的结果,车上干干净净,只有何勇一个人的指纹,这就很蹊跷了,不是说他酒后乱性,偷开酒吧老板的车出门吗?又不是他的车,怎么会车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明显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车上后视镜的位置偏低,倒后镜位置偏下,以何勇的身高,他坐在车上,基本看不到车身后方和左右的路况,虽然也可以解释为,他醉酒后神智不清,想不到去调镜子的位置,可在完全看不到四周路况的情况下,他又怎么把车子开出了七八公里,在马路上变线、转弯都没事,偏偏就撞倒了一个近在眼前的路人。
整个案件存在重大的疑点,刘文觉得事态严重,马上向队长汇报了情况,建议把案子转给市局的刑警大队。
谁知过了几天,队长私下跟他谈了话,并给了他一笔钱,说这个事故,局里已经认定为交通肇事,让他不要声张。
当时,刘文的儿子得了肾病,急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他咬咬牙,收下了那笔钱。
几个星期后,刘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去了事故现场,发现离事发现场不远处的大厦,新装了安防系统,还在测试阶段,大厦门口摄像头的角度,刚好能拍到事故现场的画面。他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偷偷将摄像头里的视频调了出来。
由于周围太黑,距离太远,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长相。但是,受害者被杀害的过程,清晰在目。
十年里,他饱受良心的谴责,又没有勇气站出来,这案子牵扯了队里太多的人,何况自己身上也有污点,他主动提出申请,调职去档案室做起了文职。
那笔钱并没有换回他儿子的生命,他的妻子两年前也去世了,自己又得了重病。
去年,他办理了病退,离职前,他把袁枚案的卷宗偷偷带了出来,连同当年事故现场的勘察证据和照片,锁在自己家里保存着,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把真相揭露出来。
刘文说着说着,情绪变得很激动,“何勇,是我对不起你,我犯的错,为什么报应到我儿子和老婆的身上。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你一定要在我死之前,把真凶找出来。我好害怕,怕死了以后,袁枚会找我算这笔账……”
话没说完,刘文开始剧烈地咳嗽,他浑身颤抖,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好像五脏六腑都会被咳出来似的。
何夏诺与何勇对望一眼,是该恨他当年的贪婪软弱,还是该谢他现在的幡然悔悟?
何勇双拳紧握,缓缓蹲下身,一吸一顿地说:“刘警官,我一定会把真凶找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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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坐在餐馆的包房里,看了刘警官提供的证据,没有人说话,也说不出话。
十年过去了,伤口上已经结起厚厚的痂,可一旦把它撕开才发现,伤口从未愈合,依旧鲜血淋淋,所有的伤痛,仿若就发生在昨日。
视频里快速移动的几个黑影,加上一辆再平常不过的汽车,一个美好的生命,就这样在眼前逝去。
长久的沉默过后,华一凡艰难地开口,“何勇,对不起,我知道这三个字对你来说,一文不值,但我真的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何勇真想大哭一场,他愤怒得双眼通红,鼻翼在急促的呼吸间快速地一张一合,“我不会再拿年少无知当借口,我很庆幸,我犯下的错,已经受到法律的惩罚。过去的我追不回来,但我要让真正的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
何夏诺在一旁低声啜泣,生命是如此脆弱,真相沾满了鲜血,她不敢想象,如果华辰看到这一切,会再次承受多大的痛苦。
华一凡与何夏诺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不告诉华辰,他的身体还没康复,不能让他再受刺激。
何勇与华一凡对了对自己知道的线索,把目标锁定为:周建斌,金飞,邱虎,徐强东。
华一凡给何勇找了最好的律师,他们自信地认为,手里掌握的证据铁证如山,一定能将真凶抓捕归案。
王律师交待何勇,这个案子牵扯的范围太广,涉及故意杀人,教唆,伪证,行贿,受贿,他需要时间理清脉络。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