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娇眼中划过一丝鄙夷:“这都快中午了,我爸怎么还在睡觉。”
“又没什么事儿,让他睡呗。”
张琴继续摘菜。
云娇轻轻一笑:“不是得做中午饭么,让我爸起来帮忙啊。”
“算了算了,咱们娘儿俩弄吧,也就这些菜薹、豆角什么的,弄完就差不多了——哦,等下你去厨房把蒜剥一下。”
张琴说。
“为什么不让我爸弄啊。他又没什么事儿。”
云娇不满道。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咱们女人做就行了。”
张琴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娇娇,去冰箱把最底下那层里边的腊肉拿出来解冻,——你爸爸说了,中午要吃蒜薹炒腊肉。”
云娇屁股像黏在了小板凳儿上一样纹丝不动。
手里慢吞吞地掰着蒜薹。
“待会儿弄,话说腊肉吃多了也不好啊,容易得病。”
“你爸爸喜欢吃啊,那腊肉还是你奶奶专门给你爸爸腌的呢。”
“那腊肉都放了一年多了吧。”
云娇皮笑肉不笑地说。
“腊肉经得起放。”
“哦,行吧。”
云娇啧了一声,又说:“我爷爷在家也不干家务活吧。”
“男人干什么家务活?”
张琴理所当然地说:“自古以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
云娇笑了下,心里又响起那道声音——
嗯……知识分子,书香门第。
“可是妈妈不也一直都在上班赚钱么,你跟爸爸都是老师,你们俩工资也差不多,对咱们这个家的贡献也差不多,为什么爸爸可以不做家务。”
张琴手里的动作又停了下。
她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这大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早已经约定俗成的事情,有什么可想的呢?
祖祖辈辈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你爸爸不会做家务。”
张琴想了半天,也只能给出这么个答案。
云娇嘴角往下撇了撇,说:“不会可以学啊,谁生来就会做家务,难道妈你生下来就会做饭啊?”
张琴听出来云娇话里的讽刺意味,瞪了云娇一眼说:“你就别管你爸做不做家务了,管好你自己的事先。”
“我啊……”
云娇哼了一声说:“以后我才不要像妈一样。”
这话张琴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不要像我一样?我怎么了?”
云娇心想,可怜人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
大概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可怜吧。
像她妈妈那样,伺候男人一辈子,这男人才五十来岁就不行了,她还毫无怨言地把对方当个爷供着,凭什么啊?
就凭他有根JB吗?
真是好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妈妈太辛苦了。以后我要嫁给有钱人,让妈妈跟我着我下半辈子享福。”
云娇乖顺地说。
张琴这才满意:“算是没白白生你养你。就因为你,这些年我不知道受了你爷爷奶奶多少气……哎!”
云娇也是记得的。
照理说人应该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可是云娇的记忆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可能是一岁吧,也可能不到一岁。
她记得很清楚,她爷爷跟她奶奶商量着,要把她摔死,假装不小心摔的,这样就能再让她妈生一个了。
可能是求生的本能,她那么小一个婴孩,自此一看见她爷爷奶奶就大哭大闹,让人完全没法把她往她爷爷奶奶跟前送。
这样才算是逃过一劫。
现在想想,人心怎么能够如此恶毒呢?
计划杀死一个女婴,就一点也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吗?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她能够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任何差错。
可那两个老人却好像完全忘了这码事一样,如今见到她,还能一口一个娇娇、乖囡的叫。
真是虚伪。
“妈,要是当年能够生两个,你肯定会再生一个吧?”
云娇问。
“当然了,为什么不生?”
张琴毫不犹豫地说:“谁不想有个儿子传宗接代,我这辈子没能给老云家留个种,说实话还是心里有愧啊。”
云娇一阵无语:“……”
张琴叹了口气说:“没办法的事儿,哎,还好你争气,找了个好男人,老张家以后面子上有光彩,你妈我心里也好受点。”
云娇说:“有钱的男人又不等于好男人。”
“有钱的男人不算好男人,什么样的才算好男人?”
张琴鼻子一皱,头往旁边撇了下:“难道隔壁老刘家的小混混算是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