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离开我,好吗?”他不知道疲倦地用他那早已经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一刻不停地说着,说着。
“你张开眼睛,看看我,你真的愿意丢下我?笑笑,我们才结婚一年,不是说好了等你真正确认你爱我的时候,就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孩吗?你告诉我,你爱我吗?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你要离开我?”
如果这间急救室里有旁人在,一定会认为成烈已经彻底的疯了——只有疯子才会旁若无人地说这么多话,还是对着一个明显已经停止了心跳的人。
可是,他却还觉得不够,他恨不能把一辈子要说的话都一次性地告诉她。
“笑笑,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如果你能,就告诉我,别让我这么痛苦这么绝望,行吗?……真想不到,我成烈会有这么痛的时候,痛得我恨不得一枪了结自己,呵……如果不能,那让我彻底变成一个疯子,傻子,是不是能好受一点?”
他身为成家长子,从小肩负所有长辈的厚望,事事力求完美,对自己的要求甚至比旁人更加严格。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失望,有了弟弟妹妹后,因为父亲工作繁忙一年中几乎很少在家,所以他又督促自己加倍努力,主动帮母亲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
不仅如此,他还必须成为弟弟妹妹,甚至是成家和苏家所有小辈的榜样。
在同龄人忙着谈恋爱的时候,当身边的兄弟好友和他倾诉感情烦恼或者秀恩爱的时候,当父母长辈开始询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女孩的时候,他一概推说对女人没兴趣。
他太忙了,他的生活总是被安排的满满当当有条不紊,毕竟事事要做到完美,不出任何差错,即便天资聪颖,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是一个不容许自己犯错的人。
在女人方面,他一来没时间,二来,也确确实实没有遇见一个能够拨动他心弦,能够吸引他注意力的女人。
直到,那一天,在惨烈的车祸现场,迎着承北特有的灿烂骄阳,他遇到了那个言行举止有点酷酷的,长相却非常清秀端正,甚至连那一身白大褂也隐隐透着一股性感的女人。
她在处理病人伤口时,在濒临爆炸的汽车前,那股镇定严肃到有点拽的气质,就像一道闪电一般,一下子就击中了他。
有人说,人总是容易爱上自己的影子,诚然,她身为医者,身上有着和他十分相似的特点——严肃、专注、一丝不苟、力求完美。
但是她与他还是不同的,她就像一缕风一样清新自然,他在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他强抢了她——这是他不对,没有办法,可是,那时的他心里非常相信,自己能够给她幸福,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人比他对她更好。
事实上,现在回想起来,这种想法或许是自私的,他当时确信的并不是他能够给她幸福,而是——这个女人,一定能给他幸福。
后来发生的一切如他所想,他在她面前终于不再是那个外人眼中完美无缺严肃冷淡的成长官。他在她面前可以是男人,可以是男孩,他随口说着赖皮话,他在她眼前为所欲为,她总是无奈地笑望着他,那眼神是宠溺的,像在说——随便你做什么都好,反正我也不会生你的气。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谁有义务拯救谁,但是,她不知不觉中,让他在她身边放下了一切的重担,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不是别人,只是他自己。
现在,这个人要永远地离开他了,她的身体会逐渐地冰冷僵硬,时间会带走她身上最后的一丝温度,她柔美动人的面容和身体上,都将出现难看而可怖的尸斑,她会被装进冒着冷气的冰棺中,被化上厚厚的妆容,身上堆满鲜花,放在灵堂供那些和她毫不相干的人表面上凭吊,私底下议论。然后,她会被推进焚化炉中,躯干肢体青丝红唇都将融进火焰,直至化成一把灰烬。
成烈感到自己痛到不能够呼吸,他无意识地发出悲鸣,紧紧紧紧地将她摁进他的怀中。
笑笑,我爱你……
如果你能听见,求你不要离开。
求你睁开眼睛再看看我,好吗?
“笑笑……”
“笑笑……我爱你……”
“笑笑……求你……”
她好像在做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她。
她看见无数的画面,那是她曾经历过的一切,好的,不好的,快乐的,悲伤的……她看见了无数的人,笑的,哭的,怒的,怨的……
可是,自始至终,只有这一道熟悉的声音,不断地在她周围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