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准局势,该出手时就不要有任何犹豫……”说到这里,常郢忽然微微一笑,又道,“这个倒是老朽多虑了,皇上你英武刚毅、杀伐决断,似乎从来就没有犹豫不决、畏首畏尾的时候,呵呵。”
“军师……”望着常郢恬淡的笑容,李煜心里却犹如刀割。
李煜跟常郢相处虽然只有一年时间,可在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甚至在自觉不自觉间,李煜已把常郢当成了自己的长辈,现在,唯一能与他平心论交的长辈就要故去了,他能不伤心?能不凄惶?
常郢顿了顿,又略略有些腼腆地道:“皇上,老朽还有一桩后事拜托。”
李煜再抑止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当下转过头去飞快地拭去了泪水,又道:“军师你说,我都听着呢。”
常郢指了指榻畔矮几上的几十卷竹简,郑重地道:“老朽追随皇上征战近年,期间颇多感触,已经一一记录在册,总共凑得常山兵书四十二卷,还望皇上择一可造之才,将之流传下去,千万不要让老朽毕生所学失传于世。”
“军师放心!”李煜哽咽着道,“你的四十二卷绝不会失传,等将来,常山四十二卷必会成为我南唐帝国太学、官学的必修课!”
“必修课?”常郢顿时两眼一亮,这虽然是后世的新词,可常郢却分明是懂了,当下冲李煜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一闭上,就再没能睁开。
公元975年,南唐镇国大将军,安定侯,唐帝李煜帐下的首席谋士常郢卒,享年七十三岁,。
当天晚上,李煜便让高初带兵从附近的历阳县搜罗了大量的白绫、白罗以及白布,将整个南唐军大营都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灵堂,同时所有校尉以上将领俱皆缟素,在项庄的率领之下,分成左右两班,前来尉缭灵框前吊唁。
李煜甚至对着常郢灵槌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三跪九叩可是中国古代最高规模的礼节,一般来说,只对天、地、君、亲、师行三跪九叩大礼,显然,李煜已然将常郢视为自己的父辈或者师尊了。
吊完了孝,李煜又给常郢守了三天三夜的灵,以示尊崇。
丧事办完,李煜就立刻从悲痛中挣脱了出来,开始着手处理正事,按照长影遗计,首先要做的就是派部份老兵过江
桓楚、钟离昧、季布、虞子期四将鱼贯进了项庄大帐。
尽管如今的季布是名义上的大楚末将军,但钟离昧却仍旧走在他的前面,季布对此也是泰然自若,可见一些老规矩一下是改不掉的。
“参见上将耸!”桓楚四将一字排开,冲李煜拱手作揖。
李煜从席上跪坐起身拱手回礼,又肃手请四将入席就座,然后说道:“老桓、钟离、老季、子期,还记得当初在寿春的时候么?”
“记得,怎么不记得?”桓楚唷然道
“要不是上将军,我们早死在寿春了。”桓楚也道。
钟离昧则别有感慨,说道:“末将完全没有想到,上将军带着三千孤军万里转战,不仅没有被刘邦老儿和各路诸侯击灭,短短不到一年时间,竟然还带着三万铁骑杀了回来,先王若是在天有灵,也该含笑九泉了。”
虞子期什么都没说,可他的脸上也露出同样的感慨之色。
凭心而论,当初在东阿县临危受命时,虞子期也绝然想不到上将军不仅真的能够带兵打进关东,不仅能够全身而退,居然还能拉起这么庞大的一支骑兵打回来,纵然是先王,只怕也未必能比上将军做得更好吧?
李煜摆了摆手,说道:“还记得当初在寿春军营,我对大家说什么了吗?”
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纷纷目露凝重之色,项庄吸了口气,说道:“我说过,只要有我项庄在,大楚的天就塌不下来,总有一天,我项庄会带着大家打回江东,现在,江东已经近在眼前,回家了,将士们终于回家了!”
一时之间,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魂神俱颤。
四人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当初在寿春军学的危急时刻,那时,先王自刻乌江的消息突然传开,三千残部军心浮动,眼看着就要冰消瓦解时,是上将军一番激动人心的说词,才重新唤醒了大伙的战意,再接着,上将军又于寿春城外怒斩樊哈,一下就稳住了军心。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幕幕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似的,当真让人感慨不已。
李煜又道:“当初参与寿春之线的三千老兵,现在大约还剩下千余人,你们明天就带着这一千多老兵过江,返家省亲吧,自从先父早年间带着八千子弟兵过乌江,将士们已经整整九年没有回过家了,是时候让他们回家跟亲人们团聚了。”
?
桓楚地点了点头,忽又问道:“皇上,你呢?”
李煜道:“我要留下来给军师守灵,守满三月之期,再过江不迟。”
桓楚、季布默然点头,对于李煜跟常郢之间的情谊,两人都是知道的,李煜要执子侄礼给尉缭守孝仁月,他们也是深以为然,钟离昧有些惊讶,虞子期则陷入了沉思,显然,四人之中只有虞子期隐隐猜到了项庄此举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