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员十余人,朗声说道:“本官才疏学浅,奉旨编篡书籍不甚惶恐,加之年老神乏,诸多事情还需仰仗诸位大人齐心协力。”
解缙,郑赐,刘季篪等人忙不迭站起身來,各自谦逊两句。原來道衍心知自己身为奉旨编纂书籍的第一人,只怕这些自幼饱读经史子集,代表目下大明科举第一流人物的大小官员们内心未必服气,故此连续三日以來在这翰林院和诸位尚书,侍郎,翰林院学士谈论学问,有心压服这些自视甚高的大人们。
不论身居高位的郑赐,刘季篪,亦或是翰林院一干目高于顶的宿儒一番唇枪舌战之下,时常被道衍驳得体无完肤,面红耳赤,方始知晓这个平日里举止怪诞,被当今皇帝陛下视为股肱之臣的帝师,胸中才学实在远胜于自己一干科举入仕的末学后进,这两句谦逊之言倒还是发自肺腑。
“命各府学,县学,招募民间饱学之士來京师参与编篡书籍,凡民间书籍,不论是何种类,尽数遣人收购,整理编篡成册。”太子少傅道衍自奉旨以來,终于对这些下属们,发出了第一道命令。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之时,一个翰林院学士站起身來躬身为礼问道:“陛下曾言道,凡书契以來,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悉数收录其中。其中并未言及元曲,敢问少傅,元曲乃是鞑虏蛮夷窃据我神州后流传而來,岂能与唐诗宋词并列?是否也要收录典籍之中?”原來所谓元曲來自藩曲,胡乐,乃是暴元灭宋后逐渐流传开來,首先在民间流传,被称为“街市小令”或“村坊小调”。在当今的大明文人士子心目中,纵然是风花雪月的唐诗宋词,也不是那些蛮腔胡调可以相比。
道衍闻言不禁叹息一声,心知这些痛恨暴元的文人是恨屋及乌,鄙视蛮夷暴元之下,不知不觉连元曲也一并恨上了,端起茶盏浅酌几口后沉声说道:“元曲虽出自蛮夷之朝胡风,其作曲之人有哪一个不是汉人?其格律,定式,句式,字数,平仄的讲究,不也脱胎之唐诗宋词么?若无汉字承载,这些蛮腔胡调又何以成为元曲?得以流传后世?
文渊阁大学士解缙朗声说道:“海纳百川方为大,兼容并蓄始为真,我等协力编篡的这部书籍,功过是非,便留予后世子孙去评判吧。”
奉天殿上,一个年过四十,面容清瘦的男子跪倒在地,向大明皇帝朱棣哭诉道:“臣不才,窃效申包胥之忠,敢以死请,伏望陛下哀矜。”
矗立不远之处的宁王朱权眼见此人的哭诉,心中却沒有丝毫恻隐之心,反倒有些好笑的暗自忖道:这厮游说我大明去管安南的闲事,倒也做了一番功课。
原來此人命叫裴伯耆,乃是安南前国王陈日亘手下一将。已然被朱棣赐封为国王的胡一元父子兴兵作乱下残杀陈日亘子孙时,将领兵在外作战,效忠于陈氏的裴伯耆的父母家人一并杀之,他得知消息后遁入深山避祸,后乔装为商人,辗转來到大明。他所说效仿的申包胥,却是春秋时期楚国大夫,伍子胥率吴军攻伐楚国报仇之时,此人前往秦国借兵复国,在秦城墙外哭诉数日,终于使得本不愿多事的秦哀公出兵夹击吴军,解了楚国之危,后坚辞楚昭王厚赏,带一家老小隐居深山,被后世历朝历代奉为忠臣典范。
朱棣耐着性子听完裴伯耆的哭诉,心知对方有借助大明之力复国之意,心中却实在不愿多生事端,一來胡一元父子自接受自己诏书册封后还算恭顺,更为重要的是帖木儿大军虽离奇转道回国,此事却提醒了他,目下大明所要面对的主要威胁,还是西域,北方草原之上的帖木儿国,鞑靼,瓦剌之流游牧部族,故此并不愿在南方多此一举,当即传令礼部官员赐予裴伯耆衣食宅邸,好生安置,对于出兵之事只字不提。
出乎朱棣,朱权君臣二人的意料之外,此事并未作罢,二十余日后,由老挝宣慰使刀线歹遣人护送的前安南国王陈日亘的嫡亲孙子陈天平來到了南京。
奉天殿之上,文武百官注目之下,却见这个鬓发斑白,满面沧桑之色的陈天平向朱棣哭诉道:“贼臣侵思明府,夺其土地,究其本心,实欲抗衡上国,暴征横敛,酷法淫刑,百姓愁怨,如蹈水火,陛下德配天地,亿育四海,一物失所,心有未安,伐罪吊民,兴灭继绝,此远夷之望,微臣之大愿也。”言下之意,显见得又是來向大明借兵,以求夺回本属于自己的王位。
朱棣看过老挝宣慰使刀线歹的上书,力证此人身份后,不由皱起了眉头,好言安慰了陈天平一番,对于出兵助其复国之事还是不予答复。
御书房中,身穿蟒袍的宁王朱权对朱棣躬身奏道:“陛下,以微臣之见,安南之地国王是张三亦或李四,对我大明并无不同,安南百姓是否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与我大明何干?不如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至于这个陈天平,赐于宅邸住在南京,以示陛下您好生之德也就罢了。先行拿回丘温,庆远等五县之地方为上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后面露微笑接道:“若是他日胡一元父子在边境起衅,惹出什么事端來,自然又作他论。”原來胡一元父子虽答允归还侵占的五县之地,却以迁徙百姓需待时日为由,一直拖延至今。
“又作他论?”來回踱步,身穿龙袍的朱棣闻言也不觉有些好笑,在书桌后落座,沉声问道:“以你之意,若是胡一元父子恭顺我大明,就让陈氏一族在南京自生自灭,若是他父子日后胆敢在边境寻衅滋事,便以陈天平亦或是其子孙之名出兵伐之?你小子就是一肚子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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