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国内军政豪门的世家子,她只是西南山区里走出来的可怜小孤女,他们有什么渊缘,他非得这样屡次三番地上门来找她,还生拉活扯地要跟她攀上什么“干爹和干女儿”的关系?
真是太可笑了!
突然之间,语环脸色一沉,转开了目光,同时身子也朝后退缩,只道,“屠叔叔你言过其实了,昨天是我和东侯没礼貌,先离开的,该道歉的是我们。你的礼物,我心领了,事实上我也不缺那些东西,东侯都买给我了。您是东侯的长辈,尊敬您是我们做晚辈的责任,但我实在不是什么脾气好、家世好、又知书答礼的女孩子,希望屠叔叔你不要为过去的不快不高兴,就此放过我们做晚辈的吧!”
这一句句的话,都是拒绝,都是在撇清彼此关系,更是在明示加暗示,她乔语环不想跟他屠征攀亲带故,亲密往来。
他好不容易寻回的女儿,正在对他这个二十几年没尽过一天责任和义务的爸爸,说:no!你不足以成为我的父亲,你不配。
“环环!”
屠征低吼出声,就要上前。
语环已经转身,被卫东侯护在了怀里。
屠征的脚步却没人能阻止,他冲上前又拦在了语环面前,开口想要解释,却又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
他走了二十多年,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是**人所害,还是身不由己,或者曾经千山万水地寻找却是两堆坟冢,都不能改变如今的结果:他没有自称为爸爸的资格。
中年男人眉目紧绷,那双不怒而威的黑眸紧紧盯着她,一瞬不瞬,紧张,不舍,痛楚,为难,矛盾纠结,种种情绪一闪而过,最终,都化为一片茫然无措,沮丧颓然。
砰咚!
两声。
礼物盒子落了地。
“对不起。”
那声音沙哑得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一丝一缕,能瞬间穿透了人心,震得人心酸疼一片,难以解脱。
“你说的对,我是没资格,虽然那从来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那双偿尽了人世风霜雪雨、经历了多少暗礁宕荡的眼眸,波光盈闪,完全不像他外表的高大坚强、岿然不动,这片黑暗下是多少波滔汹涌,多少海潮起伏,也都被紧紧压抑,骤然割裂。
屠征纵有千言万语,但面对语环收缩的眼光,也再说不出口,他用力扒了下头,又说了声“抱歉”,便转身离开了。
卫东侯忙唤了一声“屠叔,等等”,想要追去安抚几句,袖子却被语环拖住了。
“语环?”他讶然低头凝问。
“别,别离开我,老公。”她声音哑得厉害,浑身抖得更厉害,紧紧看着他的大眼睛里,水花直转,似乎再用一点儿力,就要破闸而出。
他的心一下又软又疼,将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头,他的背,不住地低声安抚,“宝贝,没事儿的,屠叔叔他经历多少事儿了,已经达到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高水准,不会跟咱们计较这点儿小事儿的。”
可是她摇着头,小脑袋更紧更用力地往他怀里钻,像在拒怕什么。
“乖乖,别怕啊,别担心,不管怎样,你至少还有老公我,就是天打雷霹,世界末日,卫东侯也不会离开乔语环。宝贝,别哭了,不怕不怕啊……”
她突然浑身一颤,闷在他胸口,哽咽着说,“我,我才没有害怕,我也没有担心,他跟我,我们没关系,他就只是一个寻常的叔叔,只是一个寻常的人罢了。他已经有他的家人,他的妻儿,他应该跟他的妻儿在一起,而不是,不是……认我这个道德败坏,在自己婚礼上胡闹乱脱衣服抱人就吻的……做什么,干女儿……是我不配……”
卫东侯一听,突然间明白了一切。
可是再想劝说什么,也觉得喉头哽得厉害,什么也劝不出来,他只能用力地抱紧了她,吻去她的眼泪,那些她受过的委屈,无处讲叙的疼痛,深埋心底的遗憾,都化为他全身心无法熄灭的怒火。
那场害她不得不离开的“丢脸的婚礼”,她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因为作案的人都是非人类,以致命根本无法为她洗清怨白。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在他有生之年,他要为她讨回所有公道。
本来她已经从身世的自卑里走出来了,可是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算她自己不在意,可若那是她血脉相联的人,她怎么会不在意呢,她怎么能不为其着想呢,她怎么能任由自己的渴望,而害她的血亲之人也遭受外界不公平的审视眼光?
屠征是身为军事世家的屠家,最引以为傲的军神,不是普通人。
他名义上,对外还有宋惜玫这个妻子,若他回国马上可能还有宋雪欣这么个天才钢琴家的女儿。
她怎能毫无顾及地去相认?!
那时,屠征并没有离开。
他当然不可能因为女儿一句拒绝就走掉,否则他就不叫屠征,不配被无极大队数十年一日地称为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军神。
他已经率xing地离开了十七年,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可惜,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在这种时候由女儿抱着发泄委屈难受,他只能默默地守在一旁。
这孩子就和她母亲一样,心地善良,刀子嘴豆腐心,说来说去,到头来还是为他这个连爸爸都不敢主动承认的不负任的男人着想,怕给他抹黑,怕给他带来不便,更怕破坏了他现有的“家庭幸福”。
屠征苦笑。
其实,那晚同北靖一起离开时,在路上北靖就告诉了他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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