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北面墙角忽地破了一个洞,一个脑袋鬼鬼崇崇地从洞中探出来。
小环大惊,喝道:“什么人?”
那人慢慢地爬了出来,却见头发如枯草般凌乱,脸上黑漆漆的,看不出本来面目,衣衫褴褛,赤着双脚,乍见到张婳两人,开心地问道:“是不是皇上让你们来接本宫?”
张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秋苑与冷宫仅一墙之隔,此女子想必是冷宫中被废黜的嫔妃,常年幽禁患了失心疯,不由有些怜悯。
小环怒道:“哪里来的疯婆子?还不快滚回去。”
那人忽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贵妃娘娘,我错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以后再也不敢和您作对了。”
又是一个受万贵妃迫害的女子。
张婳心下不忍,扶她起来,温言道:“别怕,我不是贵妃娘娘。快起来。”
那人却吓得瑟瑟发抖,害怕地说道:“贵妃娘娘,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反反复复地停念着“不要杀我”,仿佛张婳不答应她就永远都不会起来。
张婳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我不会杀你。”又轻声细语地哄了半日,那人方抹着眼泪站起来,怯怯地望着张婳。
“成贵人?”碧桃端着一盆浣洗干净的衣物走过来,讶然地问道。
张婳问道:“你认得她?”
碧桃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悲悯:“奴婢刚进宫的时候,成贵人正得圣宠,难免有些不将万贵妃放在眼里,出言顶撞了几句,便被皇上废黜贬到冷宫。”
小环奇怪地道:“她不会是被万贵妃给吓疯得吧?一见到人便跪下不停地磕头说什么贵妃娘娘,我错了。”又摇摇头,“万贵妃真是害人不浅。”
碧桃叹道:“进了冷宫的人,又有几个能捱得了那种非人的生活,最后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张婳想了想,说道:“你们带她去沐浴,换身干净的衣物。”
小环点头答应,带着成贵人去沐浴。过了半晌,成贵人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裙,头发松松地挽了一个堕马髻,斜插了一根素银簪子,容貌秀美,因常年肌饿,脸庞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双手局促地握着衣裳下摆,贪婪地望着满桌的珍肴。
张婳向她招招手:“坐到我身边来。”
成贵人望了望她,又望了望桌上的菜肴,终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走到她身边坐下,捧起碗,大口大口地扒着米饭。
张婳夹了一块内到她碗里,柔声道:“慢慢吃,别噎着。”
一顿饭下来,成贵人对她不再像初见时那般害怕,偶尔也会露出开心的欢笑。
张婳微笑地道:“以后若肚子饿了,便到这边来吃饭。不过要小心,千万莫被公公们发现。知道么?”
成贵人开心地点点头。
自此以后,成贵人每日都会从洞中爬过来,张婳招呼她一起用饭,也许人疯了,心思也变得单纯,成贵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会多。
这日晚上,张婳刚刚歇下,成贵人忽跑到她房里,满脸惊恐害怕,抓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发什么事情了?”张婳披了一件外袍跟着她向外走去。
“杀……杀……人……”成贵人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地说道,“坏人……很多坏人……”
张婳见她熟门熟路地爬过破洞,只好跟着钻过去,刚走了几步,却见前面最后一间屋子忽地打开门,几个黑衣人走了出来,当先一人满脸络腮,目光阴鸷,却是朱祐樘身边的侍卫统领岳山。
张婳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拉着成贵人躲到一株古树后面。
岳山警惕地环顾四周,手按着剑柄守在门外。屋里亮着灯,窗户上影影绰绰地映着几条人影,风声里隐约传来皮鞭的抽打声。
成贵人扯扯张婳的衣角,指着前面的屋子,惊恐地道:“杀……人……”
张婳忙捂住她的嘴,轻声说道:“别说话。”岳山似有所察觉,立即望向她们藏身之处,目光锐利如鹰隼,拔剑出鞘,步下台阶。
张婳心怦怦怦直跳,情急之下,捏着嗓子“喵喵”地叫了几下。
岳山虽然神色一松,却十分谨慎,仍提剑向她们走来。张婳心下暗暗叫苦,这人长得凶神恶煞,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上回在地牢当着朱祐樘的面就想杀了自己。他深更半夜在冷宫多半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若发现自己在这里,会不会杀人灭口。
张婳望着他手中寒光闪闪的宝剑,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睡觉,这下倒好,一时好奇小命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