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没能母凭子贵,登上凤位,母仪天下,是太后这一生最深最痛的遗憾。
如今有人借一幅假的‘百鸟朝凤’故意揭太后痛处,讥讽太后不过是先皇的贵妃,根本没有资格接受百官朝拜。这不啻于当面狠狠地掴了太后一掌?太后又岂容他人凭此羞辱她?
调包之人心思毒辣,十分了解太后的性子,出手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活路。
沈兰曦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的结局,神色平静而木然,抽泣道:“我只希望太后不要迁怒我家人。”
“姐姐,绣品是你我二人合力完成,我可以为你作证,那幅‘百鸟朝凤’是被人调包了。”张婳出言安慰,心下却万分惶恐,深知此事凶多吉少。
“妹妹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沈兰曦脸色大变,又警惕地张望四周,厉声道,“太后为了此事雷霆震怒,若被人知晓绣品你也有份绣,只怕妹妹立即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张婳感动得无以复加,眼中升起一片水雾,到了此时此刻,沈兰曦仍然一心一意地为她筹谋,深恐她冲动莽撞,把自个儿也搭进来。
“妹妹,答应我,不要想着为我作证,不要和任何人说你也绣过‘百鸟朝凤’
。”沈兰曦紧紧地盯着她,一脸严肃地说道。
“姐姐放心,我会谨慎行事。”张婳点点头,语声哽咽。
沈兰曦松了一口气,又不安地催促道:“你来了很长时间了,快回去吧,若被人撞见了,又是一场祸事。”
小内监亦向她们打了个手势,示意时间到了。
“姐姐保重。”张婳含泪告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沈兰曦泪如雨下,恋恋不舍地望着她,仿佛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直到张婳的身影消失不见,方慢慢地走回去。
高斐一直在宫正司外面等候,见到张婳出来,双眼肿得像核桃似的,难得没有出言嘲笑她,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边。
冷月如钩,洒下无限清辉。整个皇宫似笼罩着一层月白的轻纱,朦朦胧胧。
“如果想哭,我可以借肩膀给你靠,想要多久都成。”高斐忽皱眉说道,仿佛十分不愿见到她这副极力忍哭的表情。
“不必了。”张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挚地说道,“谢谢你。”
自两人相识以来,他帮了她很多很多,她知道这声谢谢太轻太轻,可她不知道除了说谢谢,还能如何报答他。
高斐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流动着莫名的情愫,很想将她纳入怀中,让她尽情地哭一回,手伸到一半,却又颓然地收回。
“我走了。”张婳冲他挥挥手,转身飞奔离去。
清冷的月色下,高斐默默地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神色莫辨。
远处火树银花,热闹依旧。谁会在乎宫殿中最黑暗最肮脏的角落有人含冤莫白,命在旦夕。谁又在乎明日是否又会多条亡魂。
张婳一路飞奔,风呼啸着穿过耳畔,忍了许久的泪终于纷纷滚落,心里无声地大喊道,
姐姐,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