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否则将会引来杀生之祸!为师在那个潭底藏了一物,此物是你研习的符箓残卷的下半卷,待你真正修仙之后可将其寻出……”
凌断殇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这灵符与五轮兵甲符收进怀中,与凌天承交给他的锦囊放在一起。他感觉到太上子的气息越来越弱,正如这山头上悲鸣而过的寒风,想要伸手挽留,但无论如何却也留不住它的匆匆而逝。
太上子的眼神已是失神般的浑浊,声音轻到几乎不能听闻,凌断殇却一字字的,将师尊最后的教诲牢牢印刻在心,往后长路漫漫,不再有师尊温暖双手的扶持,也不再有那双狡黠却又慈和的目光鼓舞。
太上子躺在凌断殇的怀中,点了点头,轻声道:“殇儿,‘修仙之人不过都是心魔所使,一时之间忘却了本我,只需引导便又会清醒,秉持道心!’这句话是你师祖说给我的,可能你会笑话师尊迂腐古板。但你师祖说过的话,不会错的!所以,为师希望你不要为我报仇,放过那个人吧,恐怕此生他再也无法站起来了。为师也不奢望你放过另外那两人,只是……修仙是好的,坏的只是人心……你天生煞气太重,一旦杀戮便会越陷越深,为师只希望你不要因仇恨而堕入杀劫!”
凌断殇心头像被什么猛地扎了一下,刺痛万分。为何师尊被这些修仙者害死还要自己不要为他报仇?难道他就不恨这些人剥夺了他的所有吗?
这一刻,凌断殇迷惘了,他不知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心中的仇恨之火是如何也熄灭不了的,他绝不愿意就这般放过眼前的罪魁祸首,他直欲将之剥皮抽血,碎尸万段!
“殇儿!”太上子眼中蓦然一亮,面上涌起一抹血色,似是回光返照,眼中竟是噙着强烈的希冀。
“师尊……”凌断殇不忍望向他的双眼,太上子眼中的坚持让他再次想到当时在祖屋祭祖时凌天承说过的那番话。
“人都是趋吉避凶的,我也想儿孙满堂其乐融融……但国之不国,如何有家?倘若为了家,而不顾国,卫国浩土之上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莫说是我,殇儿,即使换了你爹、你二伯、你大伯……他们的选择也将如我一般,即使早已知晓今日的结果!”
这一刻,两人的脸似乎都重叠在了一起,都是同样的苍老,同样的沧桑,以及同样的为自己所不解的胸襟……
“师尊,我答应你……”凌断殇凄然一笑,望着太上子的双眼,缓缓点下了那被天柱支撑的脑袋,两行泪水徐徐滑落……
太上子嘴角噙着欣慰的笑容,深吸了一口气,耗尽最后的力气用衣袖将凌断殇脸庞的泪水擦去,一如当年在戌元山上为他拭去脸上的泥污……
“殇儿,你爷爷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爷爷从未夸赞过你,但在爷爷心中你一直都是我最得意的好孙儿!’”说完太上子的手微微一顿,“为师也想告诉你,无论你是否答应了,你都是为师最得意的好徒儿……”
这一刻,风雪似乎都静止了,太上子的手凝固在凌断殇的脸颊上,随后缓缓滑下,他的嘴角依旧含着那抹欣慰的笑容,但那双仿佛看透人生的眼已然阖上,永远不会再睁开……
凌断殇就这般怀抱着太上子,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话,终仰天悲啸道:“师尊——”话音落时,已是泪水滂沱,洒满霜衣。
凌断殇两世为人心智本就成熟,数十年来都未曾哭过,这一世更是煞气缠身,令得性子倔强偏激,即使遇到再绝望、在痛苦的事他都没有哭过。
而今太上子的离去,此前更有凌天承与屈飞燕两老的舍身相护,一直深深压抑的他,直至此刻终于再难自抑,彻底地爆发这多年来积聚的泪水,如同一个孩子一般,任由泪水汹涌,决堤!
那是何等的痛啊!如此疯狂、如此肆意地撕剐着心与身,令之一遍又一遍的残破。
“吭!”一声破裂般的脆响自凌断殇体内传出,此时的他如何知晓,在这无比悲愤之下,那寒青玉珠终究不堪重负,裂开了一条缝隙,丝丝煞气自这裂缝之内溢出。
一声又一声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自凌断殇喉间迸发,他猛然扭头望向那已瘫软在地昏迷不醒的长髯道人,一瞬间,心中的怒火混杂着煞气如天崩地裂般冲涌而出,荡彻了他浑身每一寸所在。
这是痛彻心扉的恨啊!为何如老头子、师尊这般的好人,竟会如此短命?而逼害死他们的人,如今依然逍遥自在,堂堂然是东陆正道名门!
“杀了他!杀了他……”凌断殇的心在嘶吼,即使寒青玉珠那沁透骨髓的冰寒都难以换回理智。望着那背后血肉模糊、已然奄奄一息的长髯道人,他恨不得啖其骨、噬其肉、饮其血!
凌断殇缓缓起身,拿起身旁一块巨石法宝的碎块,走向长髯道人。
“殇儿,修仙之人不过都是心魔所使,一时之间忘却了本我,只需引导便又会清醒,秉持道心……”迷迷糊糊中,好似老头子又似师尊抑或奶奶正用那熟悉的目光望着自己,在耳畔轻轻地唤着。
凌断殇脚下一顿,目中升起一丝清亮,他缓缓转头,望向安详如睡着般的太上子,他眼中的泪再次不争气地流淌而下,溅落在黄土中,又迅速消逝,一任风去吹干,土去掩埋,却依旧无法倾泄尽满腔的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