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他像是垂垂老者,佝偻着脊背。“我既然相信了炼金术士,自然也不会怀疑你们对他的忠诚。”
时隔十天再次造访地牢,他很难说明白眼下自己是一番怎样的心情。倒是陆月舞不时看向四周,仿佛是在寻找他曾经居住的那间牢房。
在距离他之前暂居的地方不远的一个单间,夜魔女正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低声饮泣。她现在总算有个女孩儿样了,头发乱糟糟的,但已不再是熠熠生辉的紫色,而是略微发黄的浅棕色,她的肌肤也褪去了魔纹,呈现许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她总算正常了。
亲王示意狱卒打开牢门。
听见铁门的响动,女孩儿仿佛受到了可怕的惊吓,她惊恐地蜷缩在角落里,缩得更紧,瑟瑟发抖。“别怕,妮安塔。”亲王向她伸出手。但这只让女孩儿躲得更远。他们该庆幸这是间狭小的囚室,而不是宽阔的大海。否则她肯定会奋不顾身地跳进海浪里,即使她不会游水。
任凭亲王费尽口舌,女孩儿也始终垂头不语,逃避着他的双手,抗拒着他的亲近。“她怎么还是这样,炼金术士?”亲王苦恼地问,“她不是已经和别的女孩没什么不同了吗?为什么她一直对我这样?她似乎对之前没了半点记忆。”
“七年过去了,亲王殿下。那已经过去太久了。”炼金术士的声音好像勾起了女孩儿的一点记忆。她偷偷地抬起头打量着他。“你我都不可能对七年前的事情还记忆犹新。”何况,退去了魔法的外衣,恶魔的伪装,她现在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十七八岁小女孩。七年前,她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她能记住些什么?对此,李欧不抱任何期望。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什么也问不出来,什么都不会知道。”亲王的眼中燃烧着如熊熊烈焰般的怒火。“到底是谁害了她?我得弄清楚。究竟是谁如此恶毒,将诅咒施加给妮安塔?”
待他平抑怒意,李欧才疑惑地问道,“妮安塔?她的身份确认了?”
“我想不出还有谁随身戴着金船。”他从兜里取出那串金链。“她是金船伯爵的女儿,妮安塔,我不会认错。看她的眼睛,她有一双宝石蓝的眼睛,同我的小公主,我的妻子——她是金船伯爵的妹妹——一模一样。一双令人无法忘怀的美丽眼睛。我怎么会认错呢。”亲王神情激动。“我怎么能看着她受苦?七年了,七年了,她一直在受苦,就在我的身边,我却毫不知情,甚至想杀死他。要不是,要不是因为你们……”他握紧了拳头,“是谁这么残忍?炼金术士,你说,是谁胆敢这么做,是谁向她下了诅咒?这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她怎么会变成不知廉……夜,夜魔女……”
女孩儿被亲王的大喊大叫吓坏了。她扑进了李欧的怀里,把头藏在他的怀中。数天前的生死敌人,现在却将他视作了依靠。“这我并不清楚,她也不会知道。”李欧没有把她推开。“但咒语必须有施咒者,它们无法自成。”
“诅咒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总有些原因。”学士小姐轻声赞同,“发生过什么吗?”
“一切都很风平浪静。除了金船伯爵夫妇的暴毙。”
“暴毙?”
“但我们查不出死因,看上去是因为疾病而死。但是现在,我开始觉得是因为魔法了。”亲王苦恼地说,“时隔久远,我得挨个挨个重新审问。”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望着惊惧不已的女孩儿,轻声询问,“你们说,她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我是说,至少向个正常的女孩儿。”
“也许几个月,也许好几年。”学士小姐告诉亲王,“精神上,她的发育程度可能比较低,只相当于十岁左右的孩子。您不能要求太高。”
“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会慢慢恢复,但您不能再吓到她了。她终究会记起你的,但是现在,她的脑子还很混乱。您也知道,这七年里她做了些什么,这些记忆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
亲王咽了口唾沫,“也就是说,她会想起那些可怕的事儿?”他担忧的问,“那么诅咒还会复发吗?”
李欧与学士小姐对视一眼,他们很快又避开彼此视线。
“说不清楚。”炼金术士回答。
“除非施咒者再为她施展咒语。但那几乎不可能,没人能靠近您的宫殿不是吗?”学士小姐的话让亲王稍微放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您最好让她佩戴楔形石——就是李欧用的那种——它很昂贵,但对于您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还有吗?”
“不能让她住在这儿了。夜魔女惧怕黎明曙光。让她尽量住在高塔上,光线充足,远离暗室与阴影,房间里时刻燃烧赤杨木。”
奥柏伦亲王的语气忽然变得忧伤起来。“我会牢记你的警告,学士小姐。但是,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吗?”
“当然有,而且很简单……”她的话忽然停住了,因为牢房里忽然传来了一个脚步声,正在向他们走来。
“是谁?”奥柏伦亲王高声喝问。
那人从转角走了出来,墙上插着的火炬照亮他的面容。
——艾伦伯特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