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方一言不发,扭曲的黑雾就像一头怪兽,一双血红色眼睛死死盯着他们。路德感觉毛骨悚然。他僵硬地移动脚步,五指开开阖阖。他几乎要握不稳长剑。“百胜爵士”更是懦弱,他全凭身后冰冷的石墙支撑着身体,佩剑早已落到了地上。
那影子走出了阴影,蜡烛骤然熄灭。只有窗外冲天的火光隐隐透出了影子通红的躯体。然后路德?黑荆棘依稀瞧见那影子的眼中充斥滔天的恨意。显然,那影子的目标不是他。他感觉到对方完全对他视而不见。影子缓步逼近。但他听不到脚步声,也听不到呼吸喘息声。对方死气沉沉,像是黑色的冰块。
“别过来,别过来!”阿尔伯特爵士崩溃般地大喊,“卫兵,卫兵!”
路德?黑荆棘鼓足勇气,向面前的影子挥出一剑。然而这一剑就像砍中空气,从影子的身体里穿透而过,而他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往前栽倒。当他站稳回头望去的时候,那影子已经站在了阿尔伯特爵士的面前。他们的眼睛近距离地对视着。他好像听见影子说了什么话,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外面的人吼马脚掩盖了一切。然后他听见阿尔伯特爵士清晰地说了句,“是你……”紧接着他只见一道黑光闪过,滚烫的鲜血就从阿尔伯特爵士的喉间喷射而出,洒在了他的身上,溅在了他的脸上。阿尔伯特爵士脑袋一歪,就此没了声息。
没想到“百胜爵士”唯一的一次失败就丢掉了性命。然而还未等到路德?黑荆棘拔剑反击,影子就骤然没了踪迹。房间里的蜡烛忽然又明亮起来,好似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燃烧着。但是路德眼前尚还温热的尸体却告诉他,那不是他的幻觉,不是他的妄想。他蹲下身,脱下皮手套摸索阿尔伯特爵士染血的脖颈,查探他的伤口。
突然被撞开的大门打断了他的思考。“副团长大人死了。”他头也不抬地说,“死于谋杀。”
“是你杀了他?”身后的语调听起来极为愤怒。
“不是我。”
那人快步朝他走了过来,左手搭上了他的肩,“那是谁?凶手呢?”
路德?黑荆棘受够守卫毫无礼貌地审问了,他腾地站了起来,猛地转过身冲对方吼道,“你没长眼睛吗?凶手已经跑了!”
对方不是守卫,而是归来的伊帕辉?凯伊爵士。他浑身浴血,身上遍布腐臭之气,好像刚才尸体堆里爬出来。他的双腿虚浮,仿佛脱力。但他仍旧紧紧抓着路德的肩膀。“跑?跑哪去?守卫什么都没看见,而外面……”凯伊爵士冷哼一声,“窗户外面是光滑石壁,凶手难道能飞不成?”
“注意你的语气!”路德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我说过了,凶手不是我!”
“那是谁?”
“是一个影子。”他大声喊出口。
“幽影修女?”凯伊爵士瞳孔瞬间缩小,他径直走到阿尔伯特爵士的尸体边,仔细检查他的伤口。但那伤口没有鬼火灼烧的迹象,那只属于剑刃所伤。“他没有死于修女的武器。”凯伊爵士盯着路德手中的剑。“而是死于钢铁剑锋。”
“该死!我没杀他!”路德?黑荆棘恼怒地叫道,“我为什么要杀他!”
“这得问你自己。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人,没有别人。”
“还有一道影子!红色眼睛,朦胧扭曲的影子!一道拿着利剑的影子!我发誓,我亲眼看见了。”他大声说,“我以上天诸神之名起誓,我以黑荆棘家族的名誉保证,不是我干的!”
凯伊爵士迟疑了,但依旧没能打动他。路德也知道,他们家的荣誉只是金钱和权势,还有暗中的刀剑毒药。但他没有放弃,“副团长大人今晚与我谈话,他说,让我去管理那帮地痞流氓……就只是这样而已……随后,就有一道影子进来,然后蜡烛就熄灭了……”
“蜡烛熄灭了?”凯伊爵士眯起了眼睛。
“不,不,这是魔法……”
“影子,蜡烛。”凯伊爵士朝他走近,“据我所知,幽影修女可没有熄灭和点燃蜡烛的习惯。”
“见鬼!你能听我说完吗?”他举起右手狠拍桌面,但他忘记了他的手中握着长剑,他的举动被当做了反抗。
凯伊爵士举剑向他攻来,他狼狈地闪躲。“你这是干什么?停手!”
凯伊爵士毫不留手,把守门口的两位士兵也加入了进来。
“我说过,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就应该扔下你的剑,然后束手就擒。”
这不可能。那样他只会被关进监牢,等待审判。父亲大人能救他,但他杀人的罪名一定无法洗清了。因为没有第三者在场的他根本无法洗清冤屈,他一辈子都将背上谋杀上司的罪名。那时别说是别的人,就连他的父亲也许也不会再信任他了。
“这不可能!”他大声叫道,开始反击。
满身是伤的爵士和两位士兵无法对他造成威胁。他闪开凯伊爵士偏偏斜斜的长剑,轻而易举地打落了他的剑,把他打倒在地。然后又迅速了解了两名士兵。
“凶手。”爵士倒在地上时还在这么说。
“不是我干的。”他将长剑对准了爵士的胸膛,然而他沉默了许久,最终移开了剑刃。“如果我再杀了你,那就更加坐实了我的罪名。你可以去揭发,作证,说是我杀了阿尔伯特爵士。但最后的事实会证明,那不是我。”他收起了剑,转身离开司令塔。离开的时候,他不禁想,这一切都跟宴会那晚多么相像啊。然而这次却没人站出来救他。
街上同骑士团一样混乱,到处都是匆忙调动的士兵,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市民。他们不断议论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不时眺望向下城区的方向。而他则像是鬼魂一样茫然地在街上游荡,不知该去往哪里。
他沿着街道毫无目的地走下去,过了好一会发现自己竟然在原地兜着圈子,而周边的市民正在对他指指点点,躲得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他低下头,才惊觉自己浑身已全是血迹。既有阿尔伯特爵士的,也有那两名士兵的。他惨笑一声,像是老鼠般遁进了阴影里,专挑那些僻静的小巷蹒跚着朝家走去。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向父亲开口。他会相信他的说辞吗?他没法确认。虽然他说的那么大义凛然,说的那么斩钉截铁。但路德?黑荆棘知道,他就像那名炼金术士的护卫一样,若没有人替他辩护作证,恐怕只会面临牢狱。没人会相信荒诞的一面之词。他会从荣耀的白玫瑰骑士变成弑上的囚犯,撒谎的骗子。
他苦涩地扯着嘴角,抬头看着燃烧的天空。忽然间,他眼角的余光发现在不远的角落里,那影子又一次出现。只是这一次,街边的灯光让对方的身体格外清晰。除了那双他印象深刻的眼睛,他还看见了对方有着清楚无比的橙红色身体。他的双脚踩着青石板,没有丝毫的声音。
“你是为了杀我?”他异常平静地问。
然而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一如方才般沉默地毕竟。
不过他本来就没期望对方有任何回答。他看了看手中的长剑,知道这把剑根本没法伤着对方,于是他干脆将它扔到了一旁。“来吧。”他惨然地笑道,“不过,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就算是实现将死之人的临终愿望。”
影子将漆黑如墨的匕首刺进他胸膛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冰冷声音说出了一个他陌生的名字——“约瑟夫?霍兰。为复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