役立即就单膝跪下行礼,同时嘴里齐喊一声“谭游击”。这四个差役跪地时,头却是高高扬着的,四双眼睛都紧盯在了谭纵身上,面上满是激动,神色更是恭敬异常。显然这四人的这一份大礼全是出自真心,丝毫未有勉强之处,这份心意着实让谭纵激动。
大顺朝自立国以来便在日常礼仪中取消了跪礼,只有祭拜祭拜天敌这种大日子,亦或者是礼拜双亲、师长时才用,便是男子娶亲时也不过是鞠躬而已,可见这四人的跪地之地何等之重,怕是已经将谭纵当成了拯救万民于水火的英雄人物了。
特别是看着这四人身上因缠绕的绷带过多而导致臃肿的身材,失血过多后惨白色的颜色,谭纵更是难受的很。只可惜谭纵双手不便,便是想用手去搀扶起来也没办法。只得着力勉励了四人几句,这才登上林青云留下的马车。
“去杏林馆。”谭纵说话时音量虽小,但却是极清楚地传入了周围所有人的耳朵里。
从林青云那儿,谭纵已然得知今次受伤的无锡县公人中,大部分都被送入了无锡县医社诸位大夫依据大顺国律法共同创办的杏林馆中,另有少部分伤重的公人却是转进了各家的私人医官,好方便各家的学徒工精心照料。
而伤势轻的,便如此处的这四位公人一般,已然自动拿起刀枪,开始与那位苏州府新任巡守谢飞留下来防山越蛮子打回马枪的军汉接手整个无锡县的巡防任务,又有少部分人分散在各处要地。
杏林馆不同与私人医馆,却是无锡县的官方医馆,每日都有无锡县医社的人轮流去那儿坐堂——虽然这个制度近几十年来已然形同虚设,那些坐堂的大夫也换成了这些大夫还未出师的徒弟,但制度本身却还未变。而基本那些因公负伤的巡捕,或是官员、公人们平日里头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那儿就诊,自有那些个学徒工料理。
只有碰上疑难杂症了,这些学徒工才会将那些大夫请出来看看。
说完一句话,坐在黑暗里的谭纵脸上不由地露出几分疲惫之色。
连日的赶路,虽说有骏马代步,但马背上颠簸的久了仍然让身体疲惫不堪,整个身体都如散架了一般。何况中午先是经历过一场刺杀,本身就已然够惊心动魄了,谁想到了傍晚无锡县城外又在官道上经历了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大战,如此连番下来,怕是北边那些个以性命搏功名的军汉也受不住。
虽说谭纵不曾真的持刀上阵杀敌,但随时都在关注着战局的他却也是一般的紧张,劳累。再加上身上带伤,谭纵更是虚弱的厉害。只是,谭纵多少也算是懂心理学的,知道这会儿无锡县的那些个公人怕是都将自己当成了精神支柱,因此只要站在人前,谭纵便得挺直了脊梁,故作豪迈以状军心。
否则的话,别说日后去救闵志富了,怕是眼下整个无锡县便是哀鸿一片,又如何会这般宁静。
只是如此一来,谭纵除去身体上的疼痛外,心理负担也是更重。也只有在这等无人的时候,谭纵才能卸下心里的包袱跟脸上的面具,坦率的露出自己最疲惫的一面。
车外,谢衍一翻身上了马车,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他也在抓紧时间闭目休息。身边的车夫却是等他坐牢靠了,这才扬起了马鞭。夜色中,“啪”地一声脆响,马车终于动了起来。
“哎,等等。”
客栈里头忽地追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急急忙忙地就跑出了客栈,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喊停,却正是明心。只是那马车却并不理会她,只是压着青石板往前走,逐渐钻进了夜色,渐渐走远了。
明心见状,却是气恼地跺了跺脚。适才谭纵一个人从房里头出来,正巧被她见着了。明心却是好记性的,她记得谭纵早些时候却是说过要去探望那些负伤的公人,想来这时候出门怕就是为了此事。
明心暗暗思索,自觉此时谭纵孤身一人上路,可不就是自家小姐的好机会。这才连忙返身回了房间劝动了自家小姐,谁想中间劝人时究竟还是耽搁了些许时间,因此却是错过了同乘一辆马车的机会。
略微收拾过的韩心洁以面纱遮面,这时候从客栈里慢慢走了出来:“明心,马车可备好了?”
明心见自家小姐出来,却是连忙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以毫无异样的声调道:“小姐稍等,明心这便去准备。”说罢,却是又钻回客栈,往后院里去叫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