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明白的……”“李先生,你不用再解释了。”沈珺打断他,哀怨的神色完全被悲愤取代:“阿珺明白你是一片好心,自去年除夕在这里相遇,你就一直在替阿珺打算,阿珺感激不尽。可是这一次,阿珺绝对不愿再回洛阳,既然梅先生不要我,天下之大,从此便没有阿珺的容身之处。大不了,大不了,我就一死了之,再不劳大家替我操心了!”
“阿珺,恐怕这由不得你。”他的声音中不带一点感情,沈珺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张严峻的面孔:“李先生,你……我与你有什么关系?咱们只不过是、是第二次见面,为什么你要事事处处摆布我?”李元芳冷笑一声:“摆布你?阿珺,我一点儿都不想摆布你,但我更不想你死!”沈珺闭起眼睛,不让泪水夺眶而出,耳边他的声音似远且近,是那样不真实。“阿珺,关于生死,我自认还有资格说上几句。死,真的太容易了……”
李元芳的声音颤抖起来,沈珺睁开眼睛,他却避开她的目光,盯着地面说话:“死得不明不白是最没意思的事……阿珺,请你信我这一次,断断不要轻言生死。”泪珠滚下沈珺的面颊:“可是李先生,昨夜我都告诉你了,岚哥哥就是阿珺的命,没有了他,我想不出还能怎么活……”李元芳摇摇头:“这些都等回到洛阳以后再说,好不好?留在此地,我如何回答你的问题?”他环顾四周,略带怅惘地道:“阿珺,你觉不觉得此时此景,和今年元旦你我在这里谈话十分相似?我刚才一阵恍惚,真好像旧日再现,又仿佛我兜了个大大的圈子,重新回到原地……”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是沈珺已然会意:物是人非,九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和她都大不一样了。
“好吧,那就这么定了。”李元芳果断地下了结论:“事不宜迟,咱们赶紧把这些书籍和毯子包裹好,就用我骑来的马匹驮着,你我步行穿过荒原,等上了官道再找马车,这样还是赶得及在今天傍晚前渡过黄河。上回让你去洛阳,我没能亲自相送,正好,这次补上。”
沈珺还在愣神,李元芳又招呼一遍:“阿珺,听见了没有?去找布啊。”“哦!”沈珺如梦方醒,顺从地微笑:“李先生,我真是从来做不了自己的主……嗯,我这就去找,你稍等片刻。”不等李元芳的回答,她便低头朝前院而去。这下轮到李元芳发愣了,他对着沈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头轻抚手中的典籍。发黄的书页在他的手掌下发出轻微的脆响,欲语还休,仿佛要对他讲述一段久远的往事,当手指划过空空的铜扣时,他的心控制不住地抽紧,双手也开始颤抖,正在失神之际,身旁响起沈珺的惊呼:“呀,李先生,你、你的手怎么了?!”
李元芳闻声抬头:“唔?阿珺,什么怎么了?”沈珺抢步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上回你在我家时,手上就有这大块的青紫?怎么这会儿还有?”李元芳看看自己虎口的青印:“哦,没事,我自己按的,是治病的土法子。”他冲沈珺淡然一笑:“正要告诉你,阿珺,我在塞外打仗时受了点伤,所以沈槐才会以为我死了。如今我虽然没死,伤还没大好,不巧药又吃光了……所以,从现在到洛阳这几天的路途上,说不好还得麻烦你多照应。”
“原来是这样。”沈珺小心地抚了抚李元芳的手,脸上的愁云头一次淡去,眼里也闪出光彩:“嗯,我会的。”只要有机会给予关爱,其实阿珺是最不吝啬的。“好,呃……布呢?”李元芳皱起眉头发问。沈珺叹口气:“家里都给掏空了,什么都没剩下。”“哦,也是,昨天你的床上就连被褥都没有。”李元芳东张西望了一番,笑道:“那就把我的随身包袱取来,我那几件旧衣服应该够用了。”
“好。”沈珺答应着,又踌躇道:“李先生,我爹爹的坟怎么办?”李元芳的脸色阴沉下来:“我去搬两块大石头在坟上,暂且如此吧。今后怎么处置,必须要沈槐自己来决定,你我不能代庖。”
洛阳城西的京兆府衙门前,有两棵参天的古杨。玄秋九月,古杨阔大的树悠地道:“人之常情嘛,他想哭就让他哭吧……曾泰啊,你先把发现尸体的经过对他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