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
“相如,这次,你尽量向当地人打探通往西域的路途。如能找到,朕一定重重有赏,知道吗?”刘彻吩咐道。
“是!”司马相如躬身行了一礼,应道。
“通西南夷,责任重大,相如,你若能做好,将来必然能够在史书上重重留下一笔,知道吗?”刘彻知道司马相如对这种离京远去、千里迢迢的任务并非没有怨言,为了让他能够尽心尽力,只能宽言安慰道。
“臣定然不负陛下厚望。”司马相如说道,感觉到皇帝的重视,他之前的那一点怨气已经渐渐散去。
刘彻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另外几人,锁定在升任太仆的桑弘羊身上,问道:“桑卿,之前朕交代的马匹培育之事,你办得如何了?”
“关于此事,臣正要向陛下回报。”桑弘羊上前一步,说道。
“怎么了?”
“陛下,你之前定下的培育良马的目标,臣达不到。”桑弘羊直接地说道,他知道面对刘彻这种只要求成果的帝王,有时候直接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要求支援才是正确的决定。
“达不到?”
“我大汉子民多以农耕为生,臣属下的令丞尉众官及其下的小吏中,无一人精通牧马之道。”桑弘羊坦然地说道,“而且,臣听几个匈奴人奴隶说,匈奴人的马好,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在野外抓到优良的野马与战马交配,大宛上贡的汗血宝马那更是马中极品。那些对我们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所以我们汉朝的马比不过匈奴人的马。”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要得到朕所想要得到的良马,必须找到精通牧马之人还有得到草原上的野外骏马,甚至汗血宝马吗?”刘彻眯起眼睛。
“是的。”桑弘羊点头道。
正谈话间,杨得意从外头冲了进来,对着刘彻大惊失色地喊道:“陛下,陈娘娘,陈娘娘生了,生了个公主。”
……
“是公主。”
“怎么会是公主!你没听错!”刘嫖不可置信地咆哮着。
“回,回大长公主,的确是个公主。”报信的小宦官在她的逼视之下,身子都有点发抖。
“居然是公主!”叫喊过后,刘嫖颓然地坐下,靠在扶手上,一手抚着额头,不再看那还立在一边的小宦官。
飘儿见此,便对那宦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下去,然后走到刘嫖身边,说道:“公主,您没事吧?”
“竟然会是个公主。陈家,没有希望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少有的颓然。
“公主。”飘儿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要强的女人说出这样丧气的话。
“娇娇已经是这个年纪了,不可能再有下一次的机会了。这一次,我们赌输了。”刘嫖笑得很是惨然。
“公主,这一次不是皇子,可陛下对娘娘的宠爱依旧啊。他不是马上抛下国事去看望娘娘母女了吗?圣宠不衰,才是最重要的啊。”
“没有了皇子,我们拿什么和卫家斗?输了,就算皇帝给再多的宠爱,都是输。”刘嫖咬牙道。皇子,必须要有一个可以和卫子夫的儿子相匹敌的皇子。
……
椒房殿
“是公主?!”
“是的,娘娘。是宣室殿的小宦官听杨常侍亲口说的。”
卫子夫虽然强自平静,但是那种狂喜却仍然不时从她的双眸中透露出来,她含笑对报信的宫女说道:“既然母女平安,那便好。你且退下吧。”
“是,娘娘。”
崔依依让底下赏了点钱给报信的宫女,便走到内殿,却看到卫子夫失神地坐在床上。她不由得有些担心,立刻走上前去,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是公主!你听到了吗?是公主!”卫子夫的声音似癫似狂,“哈哈,老天有眼,居然是公主!”
“娘娘!”崔依依有点被骇到了,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忙上前去扶住她,说道,“小点声,万一被……”
“哈哈,是个公主,是公主!”对于崔依依放在她肩上的手丝毫没有在意,仍然似癫似狂地说道。
“娘娘!”
……
“是公主?”
“是啊,娘娘,你小心点。”阿国扶着李茜跨过一道槛。
“公主。”李茜再次默念了下,脸上带着一丝玩味之情,然后问道,“陛下现在呢?”
“听说已经赶去上林苑了。”阿国答道,“现在正在寝殿陪着呢。”
……
“陛下,还是奴婢来吧。”
“朕叫你退下,你便退下。”
“是。”
当陈娇从黑暗中悠悠转醒,就听到上面的对话,然后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一个凉凉的物体所碰触。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刘彻正拿着锦帕为她拭汗。
“你醒了。”看到她转醒,刘彻虽然有些吃惊,但仍然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孩子呢?”陈娇记得自己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淳于义喊出的那句“孩子出来了”。
“在偏殿呢。有人给照料着,你自己好好休息。”刘彻说道,然后马上转开话题道,“你先吃点东西吧。”
陈娇虽然很是疲惫,但是仍然感觉到了刘彻的态度不对,再看看边上的飘儿一脸愁苦,如丧考妣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不祥,忙伸出手,拉住飘儿的裙子,说道:“孩子呢?抱来给我瞧瞧。”
“别,你现在累了。先休息吧。”刘彻握住她伸出的手腕,阻止道。
“不,先让我看看孩子。”陈娇坚定地摇了摇头。
看她这副样子,刘彻也没有办法,只得给飘儿使眼色,让她出去抱孩子。一个用红色锦布包着的孩子,被送到了陈娇的手上。因为怕她产后无力,刘彻在一边小心地扶着她们母女二人。
当孩子被送到她手上的那一刻,陈娇忽然有些想哭,但又随即想笑,最后终于含泪对刘彻说道:“这孩子长得好像猴子哦。”
原本一直很紧张的刘彻听到这句话,倒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他说道:“哪有人说自家孩子像猴子的。”
“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啊?女孩子长成这样,以后一定会嫁不出去啦。”陈娇嗔骂道,那一刹那,无限的风情在不经意间自眼底流露。
但是刘彻却没有心情欣赏,因为他的心又随着这个问题而提了起来。整个寝殿都沉默了一会儿,陈娇正想自己动手揭开锦布时,被刘彻拦住。
他对着陈娇沉声说道:“是公主。”
“是吗?”陈娇没有错过,当刘彻说这句话时,殿中其他宫女和宦官们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忍。
“其实公主也很好,毕竟是我们的孩子。”刘彻听到这句无波无喜的“是吗”,立刻开口安慰道。
“公主本来就很好。”陈娇淡淡地说道,“陛下,孩子的封号和名字都取了吗?”
“还没。”刘彻有些不安地看着她,他太明白一个皇子对于皇帝的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了,因为他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所以对于陈娇这种看似平静的态度十分的不安。就连卫子夫,当年连生下三个女儿时,在那温婉的笑容下,也隐藏着十分明显的焦急。
“我想自己给她取,可以吗?”陈娇问道。
“当然可以。”刘彻此刻只希望能够好好安慰她,立刻就答应了。
“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葭。封号就叫大汉定国广玉公主。”
……
“定国广玉公主刘葭!”在陈娇诞下刘葭的一个月后,身在朔方的韩墨收到了这封来自京城的信件。
“是的,大人。”庄昕点了点头。
“那李美人呢?”韩墨追问道。陈娇生的是个公主,那么李茜呢?在属于陈娇的皇子出现之前,当今皇上有多少皇子,在那个未来会出生的皇子身前就有多少个障碍。
“李美人生的是一对双生子,一男一女。”庄昕说完不觉皱眉。宫中的三人有孕,不曾想却只有陈娇没能诞下皇子,这对于陈家来说,不啻为巨大的讽刺。
“那么宫中如今就是有三位皇子,五位公主了。”韩墨说道。
“是的。”庄昕应道,“大人,我家公子派在下来,是想了解,匈奴现今情况如何?”
“他是怕今秋匈奴人会进攻边塞吗?”韩墨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说道。
“是的。”庄昕的神色也有些黯然,他说道,“如今小姐未能诞下皇子,太子的地位顿时稳固不少,若卫青再立战功,那么……”
“据我所知,无论是于单那方,还是伊稚斜那方,都有侵汉的打算。”韩墨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虽然有大汉的援助,但是对于习惯了掠夺的匈奴人来说,这种掠夺有时候不仅仅是为了财物,这样还可以促进他们部族的团结,尤其,在这种内部分裂的时候。”
“所以,大人不能阻止吗?”庄昕有些急了。
“很难。至少今年秋季的这一次,我阻止不了。我们对于单方面的影响力,还是很小。而伊稚斜,他觉得成为大单于在即,现在已经主动抛弃大汉了。”韩墨说道。
“相反,从大局考虑,我认为卫青将军的再次出塞是很有必要的。只有彻底打痛了匈奴人,让他们不再存有南窥之心,我才能从容布置。”
“大人的意思,在下懂了。”庄昕沉声道。
“庄昕,你家公子曾经多方游历,对于百姓的生活,应该比我了解更多。”韩墨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边塞寒苦,又有匈奴人不时入侵。陛下肯回击匈奴是好事,若为了一己私利而阻之,千载之后,史笔如刀,望他切记。”
“……是。”
……
上林苑,鼎湖宫。
天气有些炎热,陈娇在坐完月子之后,便迁入了上林苑最东面的鼎湖宫。鼎湖宫最早由秦始皇修建,而汉武帝又加以修缮,形成了今日的规模。坐落于湖畔的鼎湖宫在炎炎夏季是比其他地方要凉快很多的。
陈娇走到偏殿去。偏殿是满满的粉红色,在偏殿的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粉红色纱帐,是从前陈娇指点工匠们做出来的款式,顶上有一个圆圆的框架,用吊绳玄在半空中,纱帐就是通过那个框框放下来的,到地面的可以形成一个圆形的封闭空间,用另外的事物压住四周,有点像蒙古包,孩子的床就在这个纱帐中间。
“葭儿醒了吗?”陈娇笑着问道,帐内除了小刘葭外,还有两人,一个是飘儿,一个是糖糖。因为糖糖还太小,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交给飘儿做的。糖糖其实也就配着小公主一起玩一起长而已。
“公主刚醒呢,娘娘。”回话的人是飘儿,她说道,“也不哭,睁着眼睛,滑溜溜地转呢。”
“是啊,娘娘,公主殿下好乖噢。”糖糖也奶声奶气地回答。
陈娇摸了摸糖糖的头,说道:“糖糖也很乖。”然后对飘儿说道,“把摇篮推来,我带葭儿出去走走。”说完伸手抱起小床上的刘葭,经过这些日子,小刘葭的模样已经长开,白白嫩嫩的非常可爱。
小刘葭所用的摇篮已经和后世那种手推的摇篮相差无几了,除了它是木质结构这一点。但是,在舒适度上,绝对更胜后世。陈娇在这个时代最深刻的体会就是,只要你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除了某些高科技的东西外,想得到和后世完全相同的享受并不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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