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走过一排囚室时,扶苏忽地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吟唱道:“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声音抑扬顿挫,节奏分明,颇为清爽悦耳,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扶苏不禁一愣,好像隐隐听闻过这几句话,忽地想了起来:“这不是《庄子。天下》中的几句话吗!这囚犯已落到如此地步,却怎会有如此好兴致?”便停下脚步,开始打量起面前的这间囚室来!
囚室中空空荡荡的,除了满地的杂草外直是一无所有;一顶晕黄的吊顶油灯在空中顽强的挣扎着,勉强照亮了大半个囚室;整个囚室里散发出刺鼻的霉潮气和馊臭气息,熏得墙壁都有点乌黑乌黑的了;而在囚室东北角的一个草堆上却有一个身着白色囚衣,蓬头垢面的囚犯正在怡然自得的吟唱着,看也不看众人一眼!
扶苏忽地笑了,不禁对这个快乐的囚犯十分感兴趣,对身旁的典狱道:“这是什么人,如此好兴致?”典狱急回道:“公子,这是个疯子,不用理他!”扶苏瞪了典狱一眼道:“疯子!?疯子会吟诗!?把他的来由说给我听听!”
“是,是,”典狱被吓了一跳,急忙回道:“是这样的,大概二年前我军在进攻赵国狼孟县时遭遇了赵军非常顽强的抵抗,我军历经一月破城而入后,已经死伤了四五千人。统兵的将军杨端和大人愤怒非常,下令屠尽狼孟县城。但谁知在屠城过程中,有一人武艺超群一连击杀我大秦数十将士!杨端和大人大怒,亲率大军围攻,将其生擒!但在审讯时,此人却据不开口,连姓名也不肯透露,杨端和大人知其身份必然不俗、又深爱其才故不忍杀之,解来咸阳让廷尉府审讯!但谁知此人狡诈非常,前廷尉李斯大人审讯数次,恩刑并用之下,也并未能让其开口。再加上又没有听说过赵国是战被俘过什么重要人物,于是便将此人暂时监禁了事,等待以后有机会再审!”
“噢!原来如此!但我看此人神智清楚得很啊,你怎会说他是个疯子?”扶苏有些诧异地问道。典狱苦笑一声道:“此人刚进来时还好,但谁知月余后便像发了疯一般,见人就打,同室的犯人无不被其打得遍体鳞伤。公子知道他武艺高强,制服极难,为免其殴伤人命,只得让其单囚一室。自其单囚一室以后,此人倒也奇怪,每日疯一会,醒一会,疯时乱吼乱叫,暴跳如雷,醒时便像这般怡然自然、吟些歪诗!原本李斯大人见其已疯,估计审不出什么结果,打算将其在今秋处决的,但李斯大人一入狱之后,这事情便又拖了下来!”
“噢,是这样啊。一个有趣的人!”扶苏只以为此个武艺高强的疯子而已,便也没有往心里去,摇了摇头便和冯劫等人去审讯李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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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今日大王有命,令扶苏公子亲来监审,显然是王恩浩荡,十分看重于你。昨日让你歇息了一日,今日便将谋害韩非先生经过如实招来吧!”冯劫沉着脸,冷冷地道!
李斯冷笑着瞥了冯劫一眼,没有理他,却对扶苏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谢大王恩典!罪臣感恩莫名,愿意诚心招供!”冯劫见李斯不把他放在眼里,虽是恨得牙根痒痒,却见李斯愿意招供,也不好将他奈何,只得喝道:“来人,笔录!”
李斯于是挺起了胸膛,用一种十分沉重的语调开始招供。初时扶苏尚且十分高兴,原本以为可以一举掰倒赵高等人了,可是越听扶苏的心就越沉重,越听扶苏的面色就越阴冷。这李斯竟然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且还多招一些无关小痒的小节问题,只字不提自己有丝毫旧功!扶苏不禁暗自心疑:“李斯此举何意?只认罪不表功难道想死了不成?”
忽地扶苏猛地一愣:“糟了,父王平日里一向自负,最讨厌臣下自恃功高,邀功请赏了,李斯爽快认罪一则免去了赵高、姚贾等人的同谋之罪,二则也迎合了父王威服天下的心意,恐怕见此供状会念及李斯旧功而法外赦免啊!毕竟一个寸功未立的韩非在父王的心目中还是比不上李斯重要的,这几日之所以这么震怒无非是气恼李斯胆敢欺君罢了,但现在一见李斯如此‘痛心疾耳’的爽快认罪,恐怕他那种自傲自负的固疾一发作就会顺坡下驴、饶了李斯的!”扶苏一时不禁心急如焚!
忽地想起了典狱长适才的话语,扶苏猛然醒悟了:“昨夜送饭来的人一定有鬼!该死,还是让赵高他们抢先了一步!”扶苏不由得懊悔不已,心道:“自己毕竟还是年轻识浅,经验不足啊!看来这次只能让李斯留下一条残命了,不过恐怕这次父王再开恩,罢官也是难免的了,总算没有白费心机一场!”看看冯劫却一脸高兴的模样,扶苏不禁暗骂一声:“缺根筋的家伙!”
果然,秦王赢政在看到了李斯这份招供表以后,想及李斯昔年诸般旧功,不由得心有所动。再加上赵高等李斯一党旁敲侧击的为李斯求情,于是秦王赢政心软之下便开赦了李斯,但剥夺了李斯的千户封邑和廷尉职衔,只担任了旧职情报机构‘秦风’主管一职!
闻听此消息后,扶苏不禁仰天长叹一声:“谋事成人,成事在天啊!看来,我和赵高、李斯一党仍然要进行一番龙争虎斗啊!”
注:最后甩个问题给大家,本文中已经对下一卷的内容埋下了伏笔,看看哪位书友能够猜出来。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