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的突然松手叫墨谦人一瞬间怔了下,他低头看向悬崖下汹涌着击打着石壁的海浪以及密密麻麻的礁石,看不见汉斯的身影。『?
沐如森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帮忙,只是他还在发烧,也没办法把墨谦人拉上来,好在白帝国的人为了白莫离很快找了过来。
大雨渐渐的变小,巨大的水珠渐渐的变成稀稀疏疏的绿豆雨,然后再变成朦胧细雨。
浓厚的阴云似乎也渐渐的变得稀薄了一些。
教会的人该杀的都杀了,该制服的也制服了,整个隐藏在这个岛屿中心最低处的楼仿佛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破旧萧条了起来。
医疗室内,白莫离的手术正在进行中。
沐如岚已经换上了干燥的衣服,她很疲惫,就躺在白莫离手术台不远处的病床上,有人在帮她处理双手上的伤,一双几乎跟白虎的左手一样缠上了满满的白色绷带,连一片指甲都没露在外面,鲜红色的血液从她的血管里抽出,染红透明的血管,穿过装置,然后缓缓的,输入白莫离的体内。
就像上一次白莫离把血捐给她的场景一样。
好像把他曾经给她的血还给了他一样。
白莫离侧着头看她,朦朦胧胧的,好像处于昏迷与清醒之间,他看不清人,只觉得头上的灯光十分的晃眼,看到少女的侧脸被光照的看不清,那一抹缓缓流进他体内的猩红,就像在他原本的生命上不断的加上更重的重量一般,沉得叫他不得不疲惫的闭上眼眸。
这次许多人都伤的很重,但是总体来说,是胜利的,如果他们不受伤,那么就没有这一场完整的胜利了。
一直被噩梦困扰的沐如霖也被从石洞里找了出来,跟沐如森一样换了干净干燥的衣服,然后打针吃药——沐如岚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们从窗户里弄出来藏到一个被大石头小石块堆成的石洞里,所幸他们只是发烧,没有其他大碍。
不管是白帝国还是其他被牵扯进来的人,都需要在这个地方先好好的休息一下。
墨谦人很不愿意穿白帝国从教会仓库里那些集装箱里翻出来的衣服,只是无可奈何,只能勉强的换上一身看起来像是新衣服的休闲装,大概是某个科研人员的。他的腹部有很大一片的淤青,那是被汉斯踢出来的,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大碍。
依旧是最底楼,底楼里的尸体被扔到外面去后,这里似乎成了所有人聚集的地方。
“西泽呢?”墨谦人走进这里,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向正在吃泡面的孟汉森。
孟汉森咻咻咻的把面吸进嘴里,在场所有人都面色古怪,没有人吃得下东西,只有孟汉森吃面的声音在这里面回荡,泡面的香味也飘得各个角落里都是。
他听到墨谦人的话,一直都不理人的人抬起脑袋,看向墨谦人,“走了。”
确切的说,是跑了。
大概没有一个犯人出狱后还会想再回科恩去的,西泽知道墨谦人在这里,自然玩够了就跑了,他会躲到天涯海角,或者逃到他最爱的不停的在打仗的地方,就是唯独不会再回科恩。
墨谦人沉默的看着孟汉森一会儿,不再说什么,转身又走了出去,手术大概要结束了,他得去找点有营养的东西给沐如岚吃。至于逃掉的犯人,那与他无关,就像即使艾维在他眼前,他也不一定非要把他抓起来不可,对于一向被人们所知亦正亦邪的他来说,魔鬼抓到过一次,剩下的看管任务是与他无关的。
黑豹奇怪的看了墨谦人一眼,然后看向孟汉森,感兴趣的把脑袋微微的凑过去,“你怎么不跑?”他觉得这人看起来根本和正常人没两样,怎么就是个变态呢?
“科恩,很好。”孟汉森漫不经心的说道,微微的敛下的眼眸,挡住了里面复杂的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科恩,很好。
似乎隐藏着其他更深的意义。
黑豹觉得更奇怪了,哪有犯人会觉得监狱好的……果然是个变态,思想就是让人难以理解。
小雨依旧飘荡,天空已经不再电闪雷鸣,却依旧暗沉不见半丝月光,一切都那样静。
现在已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日了。
沐如岚被推出来的时候几乎都快睡着了,她感觉到有一只微凉的手伸了过来,抚摸她的额头,夹杂着让她觉得清爽着迷的淡淡的薄荷香。
她微微的睁开眼眸,还未看清人影,便已经勾起了唇角,微微的抬起裹着绷带的手,然后被轻轻的握住了。
“晚安。”沐如岚轻轻的说道,闭上眼睛就准备睡觉了,她的身体很疲惫,刚刚还抽了点血,不多,但是也足够让她更累一点点了。
“不可以,先吃点东西再睡。”墨谦人把人轻轻的挖了起来,坐在她床边让她软绵绵的身子靠在自己怀里,把桌前的食物拉过来,“张嘴。”
沐如岚乖乖听话的勉强喝了几口粥,然后便沉沉的睡去了。
墨谦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瞳孔倒映着她的身影,看起来纤细又脆弱,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脆弱苍白了一些。这样一个人,每一次爆发都如同烟花般灿烂,美得惊心动魄,却总是将她自己和他灼伤。
好一会儿,椅子往前滑,他掀开被子一角,露出沐如岚的腿,他把白色的病服裤脚往上拉,露出她白皙纤细的小腿,此时不需要去触碰,也能感觉到那肌肉有多僵硬和酸痛,明天醒来沐如岚要是走得了路就怪了。
墨谦人沉默的看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的给她按摩了起来,手法很专业,只是有些僵硬,很显然他并没有为任何人包括自己提供过这一项服务。
艾维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他的药剂,他看着墨谦人,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做实验,但是最后还是转身耸耸肩走了,算了,也不一定非要用墨谦人的身体做实验,找个机会让他给点血也可以,他要的重点不过是细胞罢了。
黑色笼罩着一切,喧嚣战争过后,只剩下疲劳和几近空虚的宁静。
直到厚重的云层被第一缕艳红灿烂的阳光撕裂,湿哒哒的地面闪闪发亮,海浪声拍击着石壁,一切仿佛再一次被赋予了生机,就像新生,那样的美妙动人。
艾维站在悬崖边上,身后是一片黄灿灿的胡杨林,没有了昨晚的潮湿腐烂,在大雨过后的清晨,它显得极富生机。
海浪依旧不停的拍打着礁石岩壁,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深邃的蓝眸倒映着海面,阳光从阴沉的云中毫不怯弱的射出。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从口中溢出,艾维转身慢慢的沿着岛的边缘走动了起来。
似乎连凉凉的风都显得温柔可爱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他在水中往下沉着,沉着,沉着,却那样平静,在最后一刻,觉得灵魂最深处的几乎已经腐烂化脓的伤痕,被治愈了吗?
呵……
阳光似乎终于打败了乌云,被撕裂的越来越多,多到云层终于渐渐分崩析离,灿烂了整个大地。
直到临近中午,在深更半夜才进入休眠状态的人们才渐渐的醒了过来。
沐如森站在房门口,看到墨谦人趴在沐如岚的床边,一只手还握着她绑着绷带的手,他的脚步声明明很轻,却在靠近的一刻已经惊醒了墨谦人。
他睁开眼,坐起身子,看到沐如森,揉了揉眉心,声音又淡又轻,“有事?”
沐如森神色复杂,目光倒映出依旧沉沉睡着的少女的身影,然后又看向墨谦人,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眼里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明亮灼灼。
墨谦人沉默的看了他几秒,站起身走了出去,轻轻的带上房门,站在安静的走廊外面,“说吧。”
“姐姐很喜欢你!”少年还穿着病服,脸色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看起来已经退烧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精神好的很,底气也是一如既往的足,好像他的脾气就是这样,冲动任性,还有一点理所当然的自信。是个幼稚的被宠坏的家伙。
“所以呢?”墨谦人神色依旧淡漠,这孩子想说什么,他已经看出个大概了。
沐如森脸色涨的通红,似乎憋着什么东西说不出口,好一会儿才顺利的吼出来,“如果你敢对不起她我就杀了你!”说罢也不等墨谦人说什么,就像在跟自己置气似的大步大步的跺着脚走了。
墨谦人只是沉默的看着少年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背影,然后转身走回屋内。
少年拐了个弯,重重的跺在地上的脚步渐渐的慢了下来,步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然后停下。
他垂着脑袋,刘海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胸口仿佛没了起伏,就像灵魂被抽走了一样,攥起的拳头,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刺痛的感觉在此刻微微有些麻痹的神经上传递不到中枢。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之前是怎么走到那个地方去的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任性的家伙,从小到大一直都那样任性,因为他喜欢被他姐姐无奈却放纵宠溺的摸脑袋的感觉,他知道只要不踩到她的底线,她就会一直都包容放纵着他,他是被宠坏的孩子,被沐如岚宠坏的孩子,他一直都知道。
被宠坏的孩子很幼稚,做事也从来不会像双胞胎弟弟一样想到各种后果和可能性,发现自己对姐姐的感情不是弟弟对姐姐的感情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想过这是乱lun,他想要跟她在一起,可以为了她去努力变得强大,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她从别人身边抢回来,而之所以会这么理所当然的想着,是因为他根本一直都忘记了,他心爱的姐姐的那一份感情。
如果你掉下去,我就跟着跳下去哦……
他就在那么近的地方,听到她说出这句话,脑子蓦地一阵空白,天空响起的雷声,仿佛都震疼了心脏。
似乎在这一刻,他才终于发现,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谁把沐如岚抢走,抢回来就可以了”这么简单的。
他心爱的姐姐爱着那一个男人,爱到可以跟他一起去死,而他竟然一直想着拆散他们,真是自私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家伙,一定会被讨厌的吧,对不起……
影子在头上的白炽灯下在地面笼罩出一片阴影,少年并不强壮的身躯仿佛更加纤细了一些,滴答、滴答,有小小的水花在地面绽放,好一会儿,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才若无其事似的迈开步伐走回房间。
沐如霖似乎一直都在做噩梦,睡得极其的不安稳,此时头上不停的冒着冷汗,沐如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把他喊醒,他还有点低烧,可能是因为没休息好的原因。
“不要!”沐如霖猛的睁开眼,眼里还装着满满满满的恐惧和悲伤,呼吸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你怎么了?”沐如森眉头微微的拧起,拿过床头桌上的水递给他。
沐如霖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是在做噩梦,接过水狠狠的灌了几口,呼吸才稍微的不那么急促了一些,“……白帝国赢了?姐呢?”
“在休息。”沐如森坐回床边,没有了声音,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都没有再说话,他们沉默着,隐隐的有什么在默契的发生着变化。
在中午吃过饭后,海况和天气状况似乎已经允许他们整装离开这里了,白帝国接下去才是真的忙的,教会被打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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