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南海别院。
早在几天前,整座别院便已如临大敌,红墙内外,黑制服的禁卫军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皇帝所在的新华宫更是被头戴缀羽帽的羽林团战士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数十位元服华勋的元老重臣正守侯在新华宫偏厅内,或交头接耳,或焦躁踱步,或静坐不语,等待着皇帝的召宣。
偏厅通往内室的包铜镶花门打开了,众臣的目光立时齐刷刷地聚焦过去,只见一位身着羽林团制服的年轻侍卫手捧帽子走出来,高声道:“宣总理莫宁、武仁公杨正金、武宪公胡克、宁东侯刘百良,四位元老入见。”
在众人的瞩目与悄声议论中,四位身佩紫金元老绶带的重臣神色凝重地跟随那名侍卫走入内室。
拐过两道弯,穿过三重门,皇帝刘云的卧室就在前面,几个白大褂正挤在卧室门口商量着什么。面无生气的刘云躺在一张西洋大床上,皇储刘千桦坐在床边,握着父亲的手。
“陛下,元老们来了。”在心情沉重的元老们听来,侍卫的声音简直是在报丧。
刘云在千桦的扶持下艰难地坐起身,无力地倚在鸭绒靠枕上,说话时气若游丝,仿佛一具死神操纵的提线木偶,随时都可能断线、散架,陷入永恒的休眠……
“志高和平儿还没回来吗?”
莫宁上前一步道:“六天前已经从比利时乘飞艇启程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两天里应该到了。”
“我怕是撑不到那一天了……”说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陛下请放宽心……”莫宁正要安慰两句,却被刘云用手势制止住了。
“把门关好。”能说出这句话,证明刘云的脑子还算清醒。
闲杂人等统统被赶了出去,房门缓缓关闭,房间里只剩下刘云父女与四元老。
“我时间不多了,能说一句算一句……”
刘云还是一贯的开门见山,只是早已没了往常雄狮低吟的气势——再强的狮子也会衰老,也会掉牙。
“我死了不要紧,你们继续干,集团不是为我而存在的,我也只是集团的一分子。”
“老刘,挺住,医生说……”
杨正金话没说到半就给刘云硬生生卡断了。
“别废话,听我说。”
这头狮子即便衰朽濒死,目光中的威严却还是如此地不可抗拒。
“帝国的秩序,集团的秩序,这些年总算整出模样来了,帝国的君主立宪制,集团的领袖立宪制,我死后,不说一百年,十年不变行不行?”
四位元老忙不迭地一并表态:“当然不能变,不能变。”
刘云欣慰地点点头,轻轻拉了拉千桦的衣袖:“那我就把千桦拜托给你们了,我知道,你们不会把她当我,她是她,我是我。今后搞的就是集体领导,集团是中央全会,五元老是常委会,你们对她,就跟日本的维新元老对他们的天皇那样,行不行?”
四位元老自然也一口应允,个个含泪保证,今后必将尽心尽力辅佐千桦云云。
刘云让千桦谢过众长辈,稍稍休息了一下,又再艰难开口道:“集团有集团的规矩,既然已经明文定下来了,胆敢违犯者,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这些元老,要以身作则,安定大局……内部,集团内部千万不能乱。”
杨正金挺胸上前道:“请领袖放心,我们必定尽心维护,务必令集团内部坚如磐石!”
“好……小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刘云勉强挤出个微笑。
见众人无不动容而泣,刘云又吃力地摆手道:“不许哭,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死么,死的人多了……哭不完的……”
“老刘……”
“刘队长……”
四位元老擦着泪一起拥到床前,一瞬间里,刘云仿佛又看到了那些死去的战友——他们年轻的面孔浮现在四壁,微笑着,等待着,有人还伸出了滴血的手,想要把他拉进那个幽浮不定的世界。
死了的话,就可以回到年轻时代了吗?
恍惚间,那些面孔如来时一般突然消失了,女儿与众元老正急切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对不起,请再等一下,还有一点点事要交代,同志们,弟兄们,别急,快了,快了……
“我没事……平儿还没回来么……”刘云又在念叨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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