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五岁的时候父亲就去逝了,你还记得他们的样子?”
“我记得我母亲无论任何时候总是把我搂住怀里,父亲教我认字,读书,但是从不强迫我学习,母亲去世以后,他就代替了母亲的职责,抱着我烤火,讲故事,晚上搂我在怀里睡觉,那段没有母亲在的时间,我很不安,经常做恶梦。但是我记得他经常发烧,身体很不好,不久以后,他也跟随我母亲去了。”
“那你可真幸福,至少曾经被爱过。”
“你父亲不爱你?”
“他只爱他的音乐。你知道,他是宫廷乐师,需要花许多时间在那玩意上面,否则很快就被别人替代掉了。”
“我很抱歉!”
“你抱歉什么了?难道你能左右国王的爱好?”艾拉翡被自己的想象逗的大笑起来。
“我抱歉不能帮你父亲的忙。”
“不要太天真了,那些事情我们不能左右,非人力能左右!”
他们沿着海滩散步,边走边说。
“你父母是什么人?从没听你说过。”
“他们是卡桑德拉王子和王妃,”罗帕雷斯沉默了片刻,坦诚的说道,“我知道他们名誉不好,但是他们仍然很爱我,不是吗?无论我会不会因此被人嘲笑,我也不能否认他们是我父母的事实。”
“罗帕雷斯,不,罗帕雷斯王子,你太谦虚了。”艾拉翡惨笑,有如五雷轰顶,“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会怀疑他们编造身世骗我,但是你一切都那么完美,我不敢说,安利维多王子比更优秀,他应该是你的堂弟,但是他现在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而不是你,这真是难以理解。”
“艾拉翡,我不是王位继承人,我还是我,因为没有王位的拖累,我活的很健全。”
“当然了,每天被一群恶徒追着打,把自己当成最普通的人在人渣里混,没有足够的钱参加学院社团,你的精神很健全,但是你的生活很残缺。”
“你把我当成生活不幸的人?”罗帕雷斯无奈的笑道。
“不管你幸与不幸,你都是我的朋友。”艾拉翡搂住罗帕雷斯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真高兴我有朋友。”罗帕雷斯高兴的说,眼睛神采熠熠。
拐了一个弯,他们走到一个岩石突兀,长满野草的荒芜的地段,海鸟停驻在岩石上遥望远方,呼啸的海风吹得更加猛烈,能听见沙滩上的海螺发出呜咽的歌声。他们远离了海岸,站在岩石突兀的高地,俯视着海滩和海平面。
“那有个人?”艾拉翡指着不远处的乱石堆说,罗帕雷斯朝着朋友指着的方向张望过去,那里离他们站的地方有百米远,岩石堆积的高处,有个穿黑色衣服的男子坐在其中一块石头上,短短的龇发遮住他的额头和眼睛,低着头,在本子上快速的写着什么,他坐在背光处,阳光在他周围画出一个大圈,那些高大的岩石将他围在阴暗的角落里,他僵硬的脊背一动不动的弯着,给人森严肃穆的感觉。
“他是柏耳克!”罗帕雷斯凝望着那个人影,想起生物课的课堂上,那个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男生,他给自己的印象很深刻,那人凶狠,阴沉,又具有野兽般的爆发力,像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一株草木,沉默寡言,勤于思考,离群寡居。
“那个富商雅尼克的养子?我听说过他,他煞气很重,许多人光听到他的名字就瑟瑟打抖。”艾拉翡惊讶的说。
“他是一个奇怪的人。”
“相当奇怪。”
他们两站着享受着狂野的海风,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突然,一只灰兔从洞穴里跳出来,从他们身边蹦蹦跳跳的经过,面面相觑的两人爆发出激烈的笑声,过了片刻,他们的笑容凝固了,天空盘旋着一只秃鹰,在灰兔上方像箭一样俯冲下来,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地面,觅食的灰兔全然没有发觉危险接近。罗帕雷斯皱着眉头,想要冲过去赶走兔子,但是一只铁钳一般刚硬的手拉住了他,手劲很大,让他疼得眉头皱的更深。回过头,只见柏耳克冷着脸,两眼像钩子一样直视着他,让他移不开眼睛。
“柏耳克!”罗帕雷斯下意识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与此同时,天空那只秃鹰迅速的朝自己的猎物扑去,兔子只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就被秃鹰毫不费力的叼走了。
“难道你想破坏大自然的和谐吗?”柏耳克阴沉的说,俊美刚硬的脸庞面对着罗帕雷斯,高大矫健的背影笼罩在阳光底下,他似乎不太适应阳光,移了移脚,将自己的整个脸背对着眼光。他脸色苍白,眼神锋利,剑眉向上竖起。
“我不明白。”
罗帕雷斯想将手臂从他手掌里抽出来,但是几回都没有成功。
“瘦弱强食,秃鹰作为捕食的猎手,那只软弱的兔子本是他的食物,而你试图干扰他捕捉那只兔子,破坏了大自然捕食链的平衡,你是想救那只兔子,还是饿死那只秃鹰?”柏耳克没有等对方回答,他已经自行说下去了,“你救不了那只兔子,即使不被秃鹰攻击,也会被别的猎物捕捉,而那头秃鹰,因为你的好心,可能又会碰见别的和你一样好心的人,它可能会被饿死。它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够,而是因为人类的愚蠢让它送命,那它够悲哀的。”
“柏耳克,你放开罗帕雷斯,我们两个可不怕你一个!”艾拉翡威胁的说,但是没有人理他。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站在人的角度,不应该让惨剧发生在自己的面前。”罗帕雷斯庄重的说。
“那不是惨剧,那是进食,就好像你每天吃的烤鸡,烤鸭一样!”柏耳克轻蔑的说,放开了紧紧抓住罗帕雷斯的手。
“当然了,”罗帕雷斯感觉手臂有些发麻,“人们的生活习惯少不了杀戮动物,人性之中自有其自私的一面,也有其高尚的一面,我们无法摆脱作为人的特性,当然最好是顺从。”
柏耳克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也许他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够多了。向前走了几步,用手撑住一块岩石,从那里跳下去,翻过几块坚硬的石块,从长满草的坡地走下沙滩。
“这真是个怪人,随便干预别人的自由,我真想和他干一架!”艾拉翡狠狠的说,全身的运动因子都被点燃了。
天空的大块的云层在移动。罗帕雷斯看了眼天空,很快找了个地方坐下,“艾拉翡,他已经走了,你何必再生气?”他高兴的对仍然怒气冲冲的朋友说,“我给你吹奏一首曲子听吧。”他将双手合在一起,凑近双唇,粗犷而优美的旋律奇迹般的从那双手里发出来,像风像浪又像云,时而呼啸激昂,时而优美和谐,时而舒缓静谧,那种天然的乐曲和着海浪的声音,让人不禁沉醉其中。艾拉翡不懂音乐,但是他却很喜欢听罗帕雷斯吹出的音律,感觉心里吹过一阵风,悠闲舒缓,又像海浪在浮动,激昂有力,他觉得自己看到里另一个世界的奇景,那是比喝葡萄酒还要舒服的感觉。最后他下了结论,自己的父亲音乐水平太低,才会每天疲于奔命,自己朋友的这种天籁之音不是父亲那个凡夫俗子能演奏来的。他为自己有这么优秀的朋友感到自豪极了,没有丝毫的妒忌。
已经走在沙滩,往回走的柏耳克听到这粗犷的毫无杂质的音律,内心仿佛射进了一米眼光,刺痛了他阴暗潮湿的内心世界,让它鲜血直流。他停顿了片刻,又以更急的脚步往前走,仿佛有种魔咒在追逐他,他感到心慌意乱。
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浪花打在海面突起的岩石上,一只捕鱼的船只缓缓向深海移动,金色的阳光照在碧绿的海面上。